天过三更,一行八人来到肥子城废墟。
两位文士没等进城,就一屁股塌在地上,吸溜着冷气。刘复还好,怨言埋在心底,陈然早憋不住了,狠声威胁。“石青。你若不给一个交待,休怪我翻脸。”
石青没有回答,少年小耗子抢白了一句:“给脸不要脸。若不是石帅仁慈,你这样的憨货,早不知被砍成多少块了。”
陈然一愣,猛然醒起,石青若如传言所说,狠辣阴险,自己早已身处险地。该当想法保全性命,向青州报讯,怎能如此冲动一再挑衅。
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看向刘复,夜色冥暗中,只见刘复眼光闪烁,惊恐地瞪过来。
“耗子,休得无礼。”石青沉声训斥,对陈然、刘复道:“石某虽是杀士,却非滥杀之人,二位大人不要在意小孩子胡言乱语。”
“石帅意欲让我二人看什么?”
陈然语气平和下来,石青从平和中感受到深深地戒备。他苦笑道:“二位暂且休息片刻,稍后我们进城。”
肥子城已经不算是城池。只是四绺土砊围起来的洼地。土砊般的城墙上到处都是豁口,他们随便选了一个后走进去。
残桓断壁零散地竖立,树木光秃秃的,天未入秋,这里已如冬天般苍凉。
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摸索着向里走。
突然,刘复大叫一声,双脚不断弹跳,乱蹬乱踢。。。
“怎么?”石青惊问,带着耗子等人冲上去,意欲保护,没等人到,就听见刘复脚下响起一个嗯嗯唧唧的声音:“哎哟。。。你叫屁!踩到别人了你鬼叫什么。。。”
这声音一出,刘复立马安静下来。原来他刚才踩在一个人的肚子上,只觉得脚下软软的,滑滑的,黑夜之中分辨不清,一时受了惊。弄清楚以后,很不好意思。
“诈尸啊。。。还让人睡觉不?”黑夜里响起一阵咕哝声。
黑暗之中,影影绰绰,一阵晃动;似乎不少人在此露宿,被刘复弄醒后,有的翻身、有的起夜尿尿、有的坐起来察看动静。。。朦朦胧胧之中,人影来回晃动,幽灵一般,看得人心悸。
陈然暗自心惊。这股流民什么时候跑到肥子来的?似乎人数不少?
“打火!”黑夜之中,响起石青平静的声音。刘复、陈然心中一安,向石青靠近一些。小耗子带的有松脂火把,一阵叮叮敲响中,火苗窜了起来。
随着火把亮起,不满地咒骂从四周响起来。火光的映照下,四周情形清晰可见。
这是一个倒塌了两堵墙的大堂,剩下的两堵墙根上,歪歪倒倒地躺着二三十人;有男有女,有小孩还有老人。这些人携带着简单的包袱,分成五团聚在一起,像是五户人家。
“都起来!石帅要问话。”小耗子喝了一声。随后警告道:“注意点,不得无礼。”
这些人看见小耗子等五个亲卫衣甲齐整,钢刀闪亮,便都住了嘴。
石青和声道:“大伙儿别怕。我们是新义军,不是官军,没有恶意。只想问问,你们是哪里人,这是准备到哪里去?大爷,你说说好么?”
石青凑到一个老人身前蹲下。老人看起来很镇静,像个经过世面的。
“我们这伙人是前天过黄河时凑到一块的,老朽一家是广平的,其他有内黄的,有上白的。”老人随口说着,并不畏惧。“我们能到哪儿?还不是准备南下大晋?”
“前天过的黄河,今日才走到这?”石青有些不解。肥子离黄河不过五六十里。就他的脚程一天走个来回还轻松的玩似的。
“是啊。怎么快的了?有老人有孩子,还要四下找食。出门带的几斤干粮早就光了。。。”老人叹了口气。
刘复从中插了一句:“你们为什么南下?拖家带口的几千里,没有干粮,怎么熬到南方?”
听到问起这些,老人皱纹堆叠起来,一片愁苦之色:“谁愿意一走几千里?可不南下不行啊。河北天天打仗,哪有安生日子过?听说,大晋北伐了,我们只要遇上北伐军,就有得吃了,哎,没遇上前,忍一忍吧。”
陈然诧异道:“你们怎么知道大晋北伐了?”
“大晋北伐的消息,很多河北人都知道。”老人娓娓说道:“乞活军屯里忙乎得很,听他们说,李总帅要带大军南下讨晋,收复徐州。所以,想南下的人都开始跑了,北伐军在徐州,这可近多了,熬一熬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