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如血,泼洒在代陂之上。战旗随风飘摇,猎猎中透出一抹苍凉。三千大晋北伐军肃穆地望向北方,那里的烟尘隔天蔽日,黑压压的大军铺满了视野。
“李将军。快下令后撤!”雄武大汉盯着身形笔挺的中年将军,焦急地声嘶力喊。中年将军没有回答,他身边一位青年将军摇头,代替他回答道:“来不及了。敌军是骑兵。后退意味着被屠杀。”
青年将军话音一落,四周顿时静寂下来。雄武大汉是老军旅,闻言一悟,眼中黯淡下来。
中年将军是北伐军前部督李迈;青年将军是他的副将王龛;雄武大汉是他们的俘虏,大赵原泗口守将支重。
寂静之中,霍然响起一个高亢的声音:“全军结阵!誓死杀敌!扬我北伐军威!”
声音从李迈瘦削的身体里发出,三千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誓死杀敌!扬我北伐军威!”三千人激昂高呼,在代陂半腰处结成方阵。
支重眼中精光闪射,振臂高呼,忘却了俘虏的身份。
这是一支与一般大晋军不同的军队,他们是大晋最前线——淮阴的守军。凭着区区三千人,北巡淮河,西扼洪泽湖。不仅挡住了泗口、寿春两地的大赵军,甚至不时反击。支重就是在半年前的一次反击中被擒的。
支重这个俘虏,很快喜欢并融入到这支军队。因为这支军队的军人,不同于一般大晋人。他们有的是心怀故土的北方人,有的是壮志激烈的南方人,有的是心志坚毅的俊杰,有的是豪放的猛士。。。这些人来自四面八方,性格不同,经历不同,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好男儿当驰骋疆场,殄灭胡虏。
这些人都是好男儿。有着共同信念的好男儿。
在两万敌军的逼迫下,在铁骑轰鸣的振颤中,他们昂首挺胸,无畏无惧,誓死奋战。
陂下。
两万铁骑熟唸地回归建制,整理队形。这些人绝大多数是汉家儿郎。与陂上之士不同,他们冷漠无情、残酷血腥。如同野兽,为了生存,可以疯狂地杀戮,又如草芥,随时被杀。
如果说陂上之士还有信念,还有热情。陂下的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信念、没有希望。他们是天地间的弃儿,孤独地行走在荒野之上。保留着最后的一丝本能——乞活!
乞活。
这面自刘渊占据晋阳之后,由晋阳平民首先举起的大旗。是汉家儿女最后、最悲壮的呐喊。也是汉家儿女最后的底线。
哪管它谁家之天下,哪管它洪水滔滔,他们只求生存,只求活命。谁敢不允!和谁死拼到底!
天意弄人,命运无情,七月初六,在代陂。一群求生之士和一群信念之士相遇,拔刀相向。
令人感到诡异的是。在肃杀的战场,在两万闪亮的铁骑边缘,一群乞丐般的队伍毫不示弱地举起一杆大旗。大旗上书“新义”两字。这是新义军子弟骑,他们很不协调地插进一足。
子弟骑临时统帅诸葛攸没肝没肺,不会多愁善感。眼看三千大晋军要被铁骑淹没,毫不动容。嘻嘻哈哈跑到铁骑阵中李农面前,牵着李农战马缰绳恭维道:“螳臂当车。自不量力!诸葛攸在此恭贺总帅旗开得胜。”
李农面容愁苦,堆叠的皱纹动也未动。索然无味地问道:“新义军能够阻击北伐军主力?”
“当然!总帅放心。有新义军在,绝不容大晋主力北上半步!”
诸葛攸激动得只差拍胸脯保证,李农没有任何反应。周成驰马奔来禀道:“总帅。侦骑确认,三十里内不见敌军踪影。”
“进攻吧。你来指挥。”李农交代一声,双眼眯起,似乎困了。
“属下接令。”
周成拱手应承,随后发出第一道命令。“弓骑。次第突进,压制射击。”
传令兵接过令旗,纵马向西奔驰,一边摇晃着令旗一边大声呼喝:“弓骑!次第突进!压制射击!”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