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之后,石青发现,女子背上背着一把带鞘长剑,只因蝎尾枪攻得甚紧,长剑一直没有机会拔出。女子打扮得利利落落。一套黑色紧身夜行服,将身上凹凸部位表露的清晰分明;一头青丝被布帕紧紧包裹,很有几分侠女风范。
女子很美,美在气质;一对黑黝黝的眼珠滴溜溜乱转,唇角不时上挑无声地轻笑,秀气的小鼻子似乎随时都会皱起来。。。五官竟是无一处不生动,给人一种活泼泼,极鲜活的感觉。只是看不清年龄大小,乍然一见,似乎已有二十四五了,细细一看,也许被她的气质误导,让人感觉又像是二八少女。
“姑娘是谁,为何在此?”匆匆一瞥,石青前指的长枪收了回来,彻底没了杀意。
短短交手,女子在蝎尾枪的逼迫下鹰翻鹞击,使出浑身解数,此时已累的俊脸通红,不住喘息。听闻石青发问,她眼帘一抬,霍然发现,对面一大群男人正虎视眈眈地盯过来。
她似乎有些害羞,一拧腰,扭过身子,侧对石青,头垂了垂,偷觑一眼道:“我说我是个死人,你会相信吗?”
女子的眼神有些期盼,有些神伤,还有些无奈,石青有些懂了,郑重点头道:“姑娘如此说,其中必是有因。石青信你就是了。”
女子眼中闪过几丝喜色,雀跃地说道:“我‘活着’的时候叫麻姑,我父亲是凉州刺史、征西大都督。为什么会躲在这儿。。。嘻嘻,因为我无聊;听说有队禁军在这设伏,想瞧瞧热闹。嘻嘻。。。就是这样。”
“麻姑!”听到这个名字,石青双眼一亮,重新打量起来,麻姑后面的言语被他耳朵自动省略了。
麻秋、麻姑这是史上一对很有意思的父女。
麻秋虽然留下了一座城池(今湖北麻城),还发明了传承千秋万载的麻将,但他留传的更大的名声却是血腥嗜杀,“杀人如麻”这个成语会让千万年之后的人记住他的恶名。
与麻秋的残忍嗜杀相反,他的女儿麻姑留下的名声尽是美和善良,以至于死后被民间传说为成了仙。一曲麻姑拜寿更让麻姑化身为大仙——能为圣母带来长寿和幸福的大仙。
传说麻姑少女时代便因帮助平民百姓而早早夭折,怎地。。。石青心里刚刚冒出点疑虑,转念一想便即释然,民间传说做得准么?
“喂!你是不是奇怪我明明已死,为何还好生生活着。”石青稍一迟疑,麻姑却会错了意,撅着嘴,黯然说道:“邺城人人都以为麻姑已死,却不知麻姑没死,只是被关在这大屋里。唉。。。比死还难受。”
一会儿之间,她的神情便是晴转多云,尽是黯然萧索。
“哦?为何他人会以为麻姑娘死了呢?”战前时刻,石青原不该分心他顾,只是面对传说中的人物,他还是充满了好奇,忍不住一问。
“还不是我父亲的主意。。。”麻姑耷拉下眼皮,看起来可怜兮兮地,她无精打采地叹道:“人家不装死,就要嫁给赵家的赵县臣。不愿嫁那人,就只得装死。一年了,人家夜里才能出去逛逛,白天只能待在家里。哎呀。好可怜。。。。”
原来是这样。石青猜度赵县臣可能是麻姑自小定的亲,长大了,麻姑却反悔不嫁,麻秋对独生女儿没办法,又不愿得罪邺城赵家;只好让她诈死躲避婚事。既然诈死,麻姑就不能再公开抛头露面,否则,便是打赵家的脸;麻姑呆在家里四门不出,时间久了,难免腻烦。新义军来此设伏,她忍不住偷偷溜来,想瞧瞧热闹。
瞟了眼麻姑身上的夜行衣,石青一笑。大凡身着夜行衣的,办得都是隐秘之事;也许只有麻姑,穿着夜行衣只为了出去逛街溜达。
“人家难受着呢,笑什么笑。”许是太久未遇人交往,遇到陌生人感到新鲜;与石青打打叙叙一番,麻姑用很熟络地口吻嗔怪石青,连带翻了个白眼。
石青收起笑容,肃然道:“麻小姐。石青信了你。如今我等有军情相商,还请小姐回避。”
“哼!又是军情,一点也不好玩。”麻姑不满地咕哝一声,旋即眉目一张,嬉笑嫣嫣道:“难得有人信我。嗯,你叫石青是吧,是哪支禁军的?驻防在哪?嗯,你说,听了我就走。。。”
石青望着那张笑脸,倒真不忍拒绝,想想也没什么,于是回道:“我是新义军石青,驻防华林苑明光宫。”
“华林苑明光宫。。。哎呀。好久没去玩过了。”麻姑眼睛骨碌一转,偷笑一声,一扬手说了声:“再见了,石将军。”随即一蹦一跳地从大堂后跑了。
这个女孩子和传说中的差异太大了。石青摇摇头,收摄心神,开始安排军务。
戚里西首,与官署区相邻的是一片胡人贵族居住区,胡人称之为胡天;胡天里居住的除了羯胡,还有少量匈奴。这些人对石赵最为忠心,对石闵、李农最为愤恨。只是,一来没有能将所有人纠合起来的首领人物,二来石闵、李农管制的密不透缝,互相串联都很麻烦;所以,愤恨归愤恨,他们拿石闵、李农却无可奈何。
襄城的新兴王石祗和邺城的汝阴王石琨瞧出这一点,于是定下计划,要让邺城先乱起来,如此,石闵、李农疲于奔命,四方镇制,胡天里的各部羯胡就可趁机联络,共同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