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过去很久又似乎只是短短一瞬;蓦地,大堂里响起一声怒吼:“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狂饽!”
怒吼的不是石闵,而是张遇。张遇坐在第二排,听得稍微晚了一点,待反应过来,他拍案而起,戟指大吼——因为石青中指、食指指向所在,正是张举。
石青转头看了张遇一眼,一皱眉,慢悠悠地说道:“某乃新义军军帅石青,蒙武德王拔擢,乃堂堂节义将军。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对石某如此无礼。”
刺史比杂号将军身份贵重许多,品秩却相差无几,再说张遇不是石青直属上司;即便石青与张遇针锋相对,也不犯怠慢上官之罪。
被石青一激,张遇暴跳如雷,赤红了眼珠子扑上来意欲厮打,口中斥骂不休:“某乃世家贵胄,岂是你这个贱奴可以比拟的。。。”
“世家贵胄。好高贵的东西!”石青连声冷笑,侧身一闪,躲过张遇一扑。
石青铁下心要把敌人、朋友之分当众撕掳清白,当下扬声叫道:“石某便是贱奴又有何妨?悍民军、乞活军大都是贱奴出身,与石某兄弟相称。你这般高贵的东西,却不配和石某称兄道弟。。。狗东西,给我滚开。”
话声中,他瞅准空子,腾地一脚,踹在张遇脸上;直将张遇踹的惨叫着跌出。
“哎呀。。。”王泰、苏彦惊叫抢上,扶起张遇;这二人卫护张遇,只是见石青一直躲闪,以为他终究不敢还手。谁料他竟如此狠辣,一旦有机可趁,下手毫不留情。
一脚踹出,石青自感畅快了许多,惬意地拍了拍手。。。
“嗷!”张遇羞辱难当,嚎叫着挣脱王泰、苏彦扶持,再度扑向石青。他的脸被踹成青一块、紫一块的,此时被怒火扭曲,看起来格外狰狞可怖。
偏偏石青没心没肝,对此毫不在意,斜睨着扑过来的张遇冷笑道:“石某以为这个东西有多高贵呢?谁知不过是个欠揍的狗东西。。。”冷笑声中,他的双脚不断腾挪,跃跃欲试。
“够了!”石闵怒吼,一掌狠狠拍下,他案几上的菜碟、酒盏一阵跳动。
石青瞧见王泰扶下了张遇,这才放心地回首行礼道:“武德王。。。”
说到这里,石青偷偷瞧了一眼;只见石闵满脸乌云,黑的似要滴出墨来,双眉竖起,虎目圆睁,正狠狠地盯过来。
石青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身子弯了一些,心虚地辩解道:“武德王,这须怪不得属下。属下蒙武德王允准,直言问疑,这厮却上来辱骂殴打,好生可恶,石青无奈,只得正当防卫。”
石青话音未落,大堂里扑哧响起几声笑。
石闵恼怒地一扫,却没发现是哪几人没忍住笑;他的脸不由得更黑了,盯着石青喝道:“好一个毒蝎,不仅生出一副好胆,还生了一嘴利齿。哼!如可知道?就凭以下犯上,胡言指摘太尉、太宰、侍中之罪,已足够砍下汝项上头颅!”
石青一呆,旋即一拧脖子,身子挺起,站得笔直,亢声说道:“石青以为,胸有疑而不坦言禀呈,是为事上不忠。故此,宁肯得罪几位大人,也当冒死直言。”
“执迷不悟!狂妄之极!”石闵大怒,低声吼道:“冒死直言!?汝欺某刀不快乎!”
石青已豁了出去,从容一揖,朗声道:“武德王刀够快,杀敌催胆摄魄,却不会斩杀自家兄弟。”
石闵一僵,蹙眉垂敛念叨了一句:“自家兄弟?”
“对!我们这些贱奴,悍民军、乞活军、新义军。。。就是武德王靠得住的自家兄弟。。。”
石青趁机进言,他担心被人打断,说得又急又快。“。。。其他座中诸公,峨冠宽袍,却不知几人是在隐忍,几人是在取巧;不知几人笑里藏刀,几人口蜜腹剑;他们惯于望风使舵,坐享其成;半分也靠不住。。。”
“混账!”一声喝斥打断了石青的话语,这次却是王泰。王泰存心要为张遇出头,瞅准空子立即站了出来。
石青与王泰同属禁军系统,王泰的职位比石青高多了,虽非直管上司,石青仍然不敢马虎,叉手一礼道:“卫将军所言混账,不知何指?”
王泰极其不善地盯了眼石青,随即将他撇在一边不予理睬,转对石闵道:“武德王。无论乞活还是悍民,确实有不少兄弟出身低了些;正因如此,大伙才追随武德王拼杀搏命,意欲挣个出身富贵。峨冠宽袖,人人欲得之,岂是罪过;毒蝎以此指摘,兄弟们日后谁敢晋身朝堂;此言不仅荒谬,居心更是险恶,欲陷武德王与天下人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