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张举!诛尽羯胡走狗!”震耳欲聋的吼声不仅是一句口号,此时,更是一件直透人心的犀利钢刀。
吼声愈来愈大,快速逼近,张贺度麾下士卒胆气一丧,吼声从黑暗深处发出,他们弄不清有多少敌军,直以为城中禁军杀到了;这里离邺城太近,大半个时辰可到,城中有十万余禁军,谁知此次会来多少。
张贺度也有些着慌,连忙下令:“江安,率你庄上的一千五百人沿渠布阵,挡住对手。”一个面色苍白的年青人站出来答应,接令之后慌慌张张地招呼手下庄丁望东南去,准备抵挡敌军。
张贺度看得暗自摇头,江安是江屠的嫡亲弟弟,连江屠一成都没学到,用起来真不放心;可是他没办法,矮子里边拨将军,这个江安懂些文墨,在他的新军中已算不错的呢。他的嫡系部队损失殆尽,这次将张氏所有农庄、作坊的青壮集结起来,又拉起了一支一万多人的新军;连日来,金鼓旗号、兵刃盔甲配发完备,建制建立齐全;已经有了军队的样子,但是张贺度清楚,新军不是一支真正意义上军队;打顺风仗还可能勉强一用,一旦遇到攻坚,立马抵受不住。
“随我来!杀散新义军。”张贺度大喝一声,率领四五百护卫亲上杀场。
与张贺度的新军相反,苦苦支撑着的新义军听到吼声,精神大振。“杀——”四散分开的新义军同声大呼,奋力冲杀。
王龛率领几十亲卫正自勉力抵挡一屯敌军围攻,听闻吼声,他大声疾呼:“石帅来了!兄弟们,男儿建功立业便在此时,杀张举,诛尽羯胡走狗!”
大吼声中,王龛奋力杀出重围,不防迎头撞上张贺度;面对张贺度的四五百人马,王龛未有丝毫犹豫。“杀!”环刀一舞,径直冲了上去。王龛身后还剩三十一名亲卫;三十一名亲卫同样没有犹豫,呐喊声中,紧随王龛,冲向张贺度。
杀场上最为冷静之人当属韩彭。他清楚石青的意图:缠住对方,等到邺城作出反应,即为胜利。遇伏之后,韩彭带着亲卫左冲右突,一边收拢散兵,一边小心地和对手保持着接触——既要保证新义军不会溃逃,还要防止对方脱离退走。
保持接触付出的代价是麾下士卒的生命,但韩彭在所不惜。三千余人开战之初便伤损两成,他毫不动容,只是不断地收拢人手,然后在合适的地方展开小规模的反击,他要把战场打乱,和对手纠缠到一处。在他的调度指挥下,新义军撑过最危险的一刻,没有发生溃逃。
听到锋锐营传来的吼声,韩彭清楚,援军只有千余人,这点人手未必能扭转颓势;他需要在对方没明白过来之前,收拢士兵,结成阵势;彻底粘上对手。
眼光一闪,韩彭看到王龛率孤军冲击张贺度,他心中一动,右手矛指着张贺度,命令施单道:“施单!带你的人冲上去,接应你家校尉。”
施单是代陂之战的幸存者,在王龛麾下任军司马,队伍冲散后,他被韩彭收拢到身边;接到命令,施单回了声“遵命”,随后长枪一挥,扬声叫道:“兄弟们。随某去接应校尉。”二十八个跳荡营士卒齐声应是,随着施单杀向张贺度。
此时的战事,事实上远不是韩彭想得那么凶险。
张举一介文人,对于武事的理解大多是想当然;他以为五千兵出其不意之下,应该可以轻易击溃四千余人的新义军,却不知道决定战事胜败的是士兵的素质而非数量。张贺度的新军一击之下,未能击溃新义军,反而遭到新义军顽强抵抗后,新军就开始显露疲态了。石青来援的吼声响起后,新军更是心惊胆战,畏缩之间,发起的进攻已没有多大的威胁了。
韩彭身处局中,反应稍微慢了一点,没有看出这些;身在局外的石青却是一目了然。看到新义军没有溃散,而且有几处还发起了小规模的反冲击后,他对敌军的战力已有了一些了解;当一千五百敌军迟钝地结出一个松散阵形,试图挡住锋锐营去路后,他彻底明白过来,眼前的敌军不过是群乌合之众。
“命令。锋锐营将士停止冲击,就地整顿。”距离对手一百步时,石青勒住战马,一扬手阻止锋锐营向前狂冲。随后跃下战马,指着江安的一千五百农庄兵,对丁析说道:
“这是一群新兵,没见过血,没经历过拼死搏杀;他们挡不住锋锐营;不过,敌军总人数不少,锋锐营冲过去,很可能会和对方打成乱仗。这儿属于豫州军防区,我担心张遇,这人靠不住;所以,我需要锋锐营结成阵势,以势不可当的威势,打败他们,吓坏他们,将他们驱赶进自己阵营,让他们自乱阵脚。怎么样?锋锐营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