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嗨——哟嗨——”
整齐的号子声中,长达或两三丈或四五丈、一端被削尖的原木被抬上浮桥。“噗哧”声中,被削尖的一端落到水中,数十个汉子有的在浮桥之上,有的在水中泅渡;共同扶持着原木后端,在旋涡中艰难地将原木竖直放下,抵住河底。
“嗨!嗨!嗨——”
魁伟的力士站在浮桥垫起的高台上吐气发声,挥舞着大锤,像钉钉子一般,大锤狠狠锤在原木平直的一端,上上下下之间,原木被夯得向河床泥土中沉去,渐渐与水面平齐。
汲县与官渡之间,近千丈宽的黄河河面,如同一个巨大的工地,到处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四五百艘小舟渔船被木排串联成一座浮桥,卧水长龙一般横跨大河南北两岸。
被石青裁减的只剩六千人的屠军和两千禁卫精骑以及三千多新义军褪去衣甲,充当苦力,在浮桥之上忙忙碌碌,将一根根原木如钉木桩一般栽在浮桥两旁水中。
几千根木桩栽下,不仅能起到固定作用,避免浮桥被激流冲散,还能保护浮桥,避免上下游船只冲撞。遗憾的是,木桩只能栽在河岸浅水区域,河中心水深之处,却非人力可以轻易立定的。以至于两岸木桩不能在河中心合拢,留下了一大段空白;空白处的浮桥失去木桩支撑,与靠近河岸的两端相比,显得有些脆弱。
浮桥中心两侧位置,安放了四个轱辘,轱辘两两成排,其中一排与另一排相隔约莫十余丈;四个轱辘上缠满皮索。几个士卒扯着皮索向外延伸,先向上,分别串过四个悬吊的小轱辘,然后斜下拉向河心,扯出四五丈长后,将四个绳头牢牢系在浮桥木梁上。
“好了!全都好了——可以试试了。”系牢绳头后,有士卒兴奋地喊。四下里的士卒听到哄地一声,沿浮桥向后退去,簇拥在轱辘后吆喝连天。
“准备——开始!绞——”有头目模样的开口发令。
每个轱辘旁边站有两名士卒篡着摇臂,听到口令后,开始使力转动摇臂。
轱辘吱呀吱呀绞响中,浮桥中线裂开一道缝隙,两道木排向上翘起,像吊桥起吊一样,两道四五丈长的木排在绞索的扯动下,凌空而起,向左右分开竖直;浮桥断开,露出一道近十丈宽的缺口。缺口中心,一艘被绳索固定的平底船失去木排的重压,被激流冲的团团打转。
北边半截浮桥上,十个士卒扯着绳索将河心的船只收拢过去。随后挥动着旗帜,接着,一艘大海船从上游驶过来,极缓慢,极小心地通过浮桥缺口,到了下游。
“成了!可以通船了——”截断的浮桥两端爆发出兴奋的叫嚷。
一个声音高叫道:“快啊!去禀报石帅,浮桥可以吊起,不影响通船了。”话音中,脚步通通通响,有人飞跑着去向石青报喜。
不用通报,石青就已经知道。他骑着黑雪立在黄河南岸,正密切注意着浮桥工程的进展。在浮桥中段安装吊桥,以便上下游船只能够通行,这个创意就是他想出来的。
因为冉遇的密告,冉闵对石青有了猜忌,甚至动了杀心;石青因此不敢再去邺城,新义军事实上不再归入大魏辖下。需要说明的是,这一切都是在私地下进行的,朝廷并未明示宣告捉拿石青,新义军也没有公开背叛。事情的情由,当事人双方心中各自有数,却未公开撕破脸。
这种含糊的局面,让王猛颇为兴奋;依据现状,他为石青描绘出一幅争霸蓝图:荡平豫州,携手徐州,联手关中麻秋;以青、兖、徐、司、豫河南五州以及雍、秦、凉关西三州为根基,精耕细作,培元固本。在江南大晋、河北大魏,形成三分鼎立之事实。
河北正逢多事之秋,各方乱战不休,无论谁会胜出,最终必定元气大损。新义军可先北后南,时机到来之时,出兵攻略河北之幽、冀、并数州,完成统一北方的大业。
王猛认为:新义军攻略河北,最好的办法是联合屠军,从河东、河内、乐陵三个方向出兵;河内居中,向东可与乐陵方面军夹击邺城,向西可与河东方面军攻略河东、并州;位置最为要紧。而若想得到河内,新义军就不能轻易放弃枋头。眼下石青和冉闵关系含糊,石青应该利用这种情势,对枋头形成事实占据。
在汲县思索了两天,石青最终还是拒绝了王猛的建议,坚持把屠军和新义军撤到河南。至于理由,石青只给了王猛一条:新义军不能在河北显示存在,否则很可能会让邺城感受到威胁。这样的话,邺城就不能集中精力对付襄国石祗、对付慕容鲜卑了。
考虑到冉闵没有能力占据枋头,石青命令魏憬率三千禁卫精骑,以司州军的名义驻守获嘉,阻止蒲洪势力重回枋头。
为了给魏憬提供强力支撑,石青带领回撤的屠军、禁军精骑以及新义军士卒在官渡河段搭建起一座永久性浮桥,有了浮桥,一旦河北有事,新义军便可快速渡河北上;同时,衡水营、陆战营移防官渡,护卫浮桥;为了避免浮桥影响黄河通航,石青在浮桥中间设计出吊桥式桥面,吊桥平日吊起,以便船只通过,人马通行之时,再行放下就是。
“石帅。马愿在水寨等得有一阵子了。”王猛在石青身后小声提醒了一句。
“真不错。。。哦,走吧。”
临行前,石青恋恋不舍地瞥了眼河心高高竖起的吊桥,这才勒马回身,向水寨赶去。走进水寨陆上寨门的时候,他吩咐王猛道:“景略兄,你去请魏统大哥过来,按照我们事前议定的,向他交待清楚。”
王猛答应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