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泰闻言一滞,不知如何辩解。临战之际,拥戴太子登基为帝,为的是凝聚人心士气,同仇敌忾;可朝堂上的气氛哪有半点凝聚气象,倒更像是分裂。郑系之言犹如釜底抽薪,让他没有半点辩驳的余地。
“诸位。请听老夫一言。。。”
僵持之中,司徒申钟开口了。他是三朝元老,兼有拥戴冉闵登基的大功,德高望重,一旦开口,任谁都得给几分面子。争持双方冷目相对却都静了下来。“太子登基为帝是大事,是盛事,当庄重以待,毋须急躁,应徐徐图之。石赵来犯,是险事,是急事,稍有不慎,大魏便有亡国之虞,当立即着手筹措对策。否则,万事休矣。”
申钟没有明言双方谁对谁错,只话语中对登基之举很不以为然。董闰大怒,狠狠盯了他一眼,思酌着如何反击之时,太子一侧的董皇后说道:“老大人说得是。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太子登基与保全社稷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诸君该早思对敌之策才是。”
董闰一窒,再也不好就登基之事争执下去,顿了一顿,他接着皇后的语气说道:“卫将军和王、张二位大人忠义可鉴,只是心思急了些。当前首要之务,应按皇后和司徒大人之言,应对石赵大军为妥。不知诸君可有良策御敌卫国?”
郎闿、刘猗、郑系目的得逞,从容退下;王泰、王郁、张乾虽然得到‘忠义可鉴’的赞誉,终是有些不甘,瞪了郎闿一眼,忿忿退下。
申钟忧虑地说道:“敌军趁胜而来,人多势众;我军新败,士气不振,只怕难以抵挡。唯今之计,只有据城坚守一途了。”
殿中气息陡地一滞,申钟所言不虚。襄国战败,冉闵离去,大魏群龙无首,与石赵情势逆转,短期内只怕很难正面对抗。
“万万不可!”
郎闿复出,截然反对道:“襄国之战,历时及近半年,十余万大军耗糜无数,公祭之时,抚恤战殁者家眷,府库禀仓已清扫的一干二净。此时邺城已无半点存粮,眼巴巴地盼着夏粮收割呢。若是被困城内,怎能收割夏粮?没有夏粮接济,凭什么守住邺城?”
郎闿掌管大魏家底,在这方面,他的话最有权威。事实上,不用他说,已有许多与钱粮打交道的官吏意识到这点。
“这可如何是好?打,难赢。守,无法守?”董闰脸色一白,哀叹一声。
“”大将军无忧——中书令韦伯阳适时站出,接过董闰的话语说道:“卫将军久经沙场,勇武善战,曾以六万人马大败石琨十二万大军;以此推之,只需卫将军领兵出战,区区十万来犯之敌,不过瓦鸡土狗耳。”
董闰转忧为喜。王泰双眉一扬,适才的不如意尽皆云消雾散,志得意满之际,他匆匆向石青瞟了一眼。但见对方垂眉敛目,没有任何反应。
刘群抚掌大赞道:“此言大善。悍民双璧名闻天下,但有卫将军出马迎敌,邺城无忧矣。”
有人带头附和,便有人不甘落后,王郁、张乾再度站出,随郎肃、条攸、王简等人附和道:“伯阳之言对极,有卫将军在,邺城安如泰山。”
董闰一振,亢声说道:“卫将军众望所归,当得抵挡石赵大军之重任。诸君可有异议?”说话之时,董闰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石青。殿中文武数百,若说其中谁有资格不服,只有率领新义军四处征战,立下赫赫威名的石青。
感应到董闰的关注,石青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董闰心底一松,折身向太子冉智拜道:“启禀太子。朝中诸君愿推左将军王泰为帅,请其率兵抵抗来犯之敌。太子之意是。。。。。。”
冉智转顾董皇后,见皇后点头,隧道:“就依大将军以及朝中诸君之意,诏命左将军为征北大都督,率合城军民迎战刘显逆贼。”
“谢太子看重。末将不敢有负所托,请太子、皇后、大将军静候佳音,旬日之间,刘显小儿人头定会呈上御案。”王泰大步迈出,高声谢恩。
有了对胜利的预期,殿中气氛松泛许多。董闰欣慰道:“董某意欲以骠骑将军张温部、宿卫军王泰部、太子东宫马镫新军、新义军石青部、再从戍卫军蒋干部抽调一万士卒,组建讨逆军。讨逆军合计六万五千人马,以左将军王泰为大都督,骠骑将军张温、镇南将军石青为副都督,出城北上,迎战刘显。不知诸君以为如何?”
“只怕有些不妥。其他各部如何不得而知,张某所部只怕难以从命。。。”
董闰话音刚落,张温便接口反对,他淡淡地解释道:“张某麾下两万人马分驻安阳驿、辊桥、建安驿、邯郸四地。不等将令传到,邯郸就会被敌军隔断,怎可能回邺城听调?另外,安阳驿、辊桥距离邺城各有一日之程,算上来回传令的时间,嘿嘿,等他们赶到邺城之时,敌军早已兵临城下,稍一不慎就会被敌所乘,逐一击破。为了安全,还是就地坚守为好。”
董闰眉头一皱,张温言辞看似合理,实则虚实各半。譬如安阳驿和辊桥的驻军,快马传讯,连夜进发,定比刘显大军先到邺城。张温如此说,目的不愿损耗麾下人马。
明知张温心意,董闰却没有办法。这时候私军盛行,禁军风气虽然好过地方,但也沾了不少当时习气,只知自家将官不知朝廷督帅的将士在所多有。若有冉闵那等威望,一切都不成为问题,轮到他董闰可就不行了。
“呵呵。。。”
石青的轻笑打断了董闰的忧思,听到这笑声,董闰心中一慌,暗叫不好。心跳气喘间,他听石青说道:“新义军遵照朝廷诏令,抵抗石赵余孽原该当仁不让,只是。。。。。。”
听到这里,董闰的心骤然提到嗓子眼。
“。。。此前新义军很少与朝廷禁军配合作战,突然撮合一处,配合不易,战力难以发挥,这样只怕不妥。以石某之见,新义军留在西苑,替戍卫军助守三台,请戍卫军多抽调一些人马加入讨逆军就是了。”石青笑吟吟地说出自己的意见,一点不为用骑兵守城之拙见害羞。
董闰脑袋一晕,早点昏倒过去。再调戍卫军参战,城中就只剩一万新义军和一万悍民军。他怎么放心得下?
“镇南将军说得好轻松,好像戍卫军有多少人马似的。”
蒋干脸红脖子粗地站出来反驳石青。气咻咻地说道:“邺城共有七门,城墙三十多里,戍卫军就这两万人马,全铺上去还嫌薄弱,哪有多余人马调动?戍卫军是邺城最后一道防线,镇南将军可知其中意义?有这道防线在,即便讨逆军败了,邺城还在。没有这道防线,讨逆军败了,邺城就等于完了。汝等将戍卫军抽调一空,可敢担保讨逆军必胜,可敢担保邺城勿须戍卫军守护?”
蒋干冲石青大叫大嚷,可话中之意全是在否定董闰抽调戍卫军的意图。董闰脑袋嗡嗡之响,这时候,他才清楚地认识到,没有了冉闵,邺城没几个人在意他这个国舅大将军。
“大将军,蒋某还有一事需要禀明。”
蒋干冲石青发作了一通,转对董闰,不卑不亢地说道:“太子东宫的五千马镫新军正在进行极重要的整编,整编未完成前,战斗力不彰,仓促出城迎战,就是送死。蒋某以为,此举十分不妥。请大将军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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