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距离邺城不到八十里,从邯郸向南行,无遮无挡,一马平川,交通十分便利。
大晋永和七年三月初三。黎明时分,在城东邯山之麓休整一夜的石赵大军撇开邯郸县城几千大魏守军,拔营南下。
七万人的大军连畜生带辎重车辆,拖出一条长达十余里的纵队。一万五千精骑在三面卫护,五千先锋骑,距离中军五里在前开道,左右各有五千骑,与中军相隔三里齐头并进,遮掩两翼。
五万五千步卒分为中、后两军,四万精锐步卒为主力中军;一万五千名强行征募的青壮是为后军,危急时为中军提供支援,无事时专事押运辎重粮草。
大都督刘显没有坐镇中军,而是率帐下亲卫会同先锋精骑,先行南下。一路之上,他呼喝连声,责骂不绝。作为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人,他看不起很多先锋骑士的骑术,忍俊不住只得时时斥骂指点。
“报——大都督!”
后军辎重尚未完全开拔,先锋精骑已经行出十余里,这时候一骑探马飞奔而来,向刘显禀报道:“大都督!前方八里,我方斥候与敌军发生接触,十五里左右,约有两万余骑敌军正在集结,似有阻截我军之意。”
“两万余骑?大魏这是倾巢而出啊。。。”
目中闪过一道狡诈之色,刘显桀桀大笑:“儿郎们。大魏势穷矣,只要击败这股敌骑,邺城再无半点野战之力。如此,邺城周边夏收之粮尽皆为我军所用,襄国无忧矣。哈哈哈——诸儿郎,杀敌立功便在眼前!”
“杀敌立功!杀敌立功!”石赵士卒齐声大呼,襄国之战的胜利,为他们补充了许多底气和斗志。
刘显大笑,稍倾,扬声令道:“来人!传令中军加快步伐,尽快赶上来,左右两翼骑兵向中军靠拢,准备迎战!”
令旗招展,传讯快马来回穿梭。原本距离拉开,向外鼓胀的石赵大军慢慢收缩,渐渐凝成一个四五里长,两三里宽,蠕动不休的巨大蚁群。。。。。。
在蚁群之南十四五里外,凌晨出发、刚刚赶到的大魏骑兵正在紧张地进行战前准备。
骑士们下了坐骑,一边进食饮水,一边在号声的指引下归建组队。两万五千人马渐渐分作一小四大,泾渭分明的五块。一大块约有六千骑,那个小块是石青和他的千余亲卫骑。
权翼、祖凤、童图、李崇新义军四骑将聚在石青身前,听他进行战前训话。“节奏!懂吗?如同乐曲中的高低起伏。战争是门学问,其中也有各种节奏。攻击有节奏、防御有节奏、僵持也有节奏。谁掌握了这些节奏并能很好地施展出来,可谓名将矣。”
李崇半信半疑地接口问道:“石帅。自古两军交战,以打赢为目的,要得是将士用命,上下一心,用得着这么讲究吗?”
石青细心解释道:“不错,作战的目的是为了打赢,只是如何才能打赢呢?方法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能掌握住战争的节奏。掌握战争节奏的将领和没掌握之比,如同百战勇士与普通青壮。一个攻守兼备,进退有心,绵里藏针,一击致命;一个死缠烂打,毫无章法。孰高孰低,一眼可鉴。”
权翼心领神会,频频点头。
童图咧开大嘴惊叹道:“童图知道对战指挥有章法之分,却没听说过节奏,石帅区分的恁细致,却也太难了一些,只怕我等难以做到。。。”
“那可未必,诸位都是老行伍,留心摸索,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打出节奏来呢。”
石青鼓励了一句,接着道:“石某之所以谈起作战节奏,是希望接下来的战事,诸位能打出节奏来。接下来一战,敌我双方各有优劣。敌军的优势是人多势众,兼且掌握着向南突进的主动权;劣势是步卒数量巨大,行动迟缓。我军的优势是骑兵数量、战力都远超敌骑,而且全是骑兵,机动能力强;劣势是为了阻止对方南下,不得不正面拦截,如此就会受到数量较少的束缚。。。”
“若是能将对手骑、步分开就好了”李崇咕哝了一句。
“这种想法有些一相情愿,刘显多年行伍,只怕不会出此损招。”石青冲李崇点点头,继续说道:“如果强行从正面阻击,我等未必输给敌军,可石某不愿损折太大,因此决定化整为零,各部自行行事,以骚扰为主,迟缓对手行程。”
“化整为零?”权翼轻呼一声,诧异地瞅着石青。对方人多势众,化整为零,攻击力必然分散,能给这个庞然大物造成真正的威胁吗?
“事实上,这一战并非以击败对手为目的,而是为了拖延时间,一俟邺城万事俱备,再诱敌深入,一举歼之。只是如何拖延时间呢。。。。。。”
说到这里,石青环顾四周,思酌着说道:“石某以为,只要盯死敌军粮草辎重,敌军就寸步难行。对方有一万五千精骑,有五六万步卒,我军若从一个方向攻击,只怕很难破开防御,给对手以威胁。因此,石某决定,全军化整为零,分做四部,不停地从四个方向攻击骚扰,让其首尾难顾,左右难应,只能驻足结阵。诸位可否明白?”
祖凤、权翼、童图、李崇躬身叉手,齐喝道:“属下明白。请石帅下令。”
“好!”
石青神情一正,像换了个人样,一脸的肃杀之气,连赞誉也是冷冰冰的。“诸位听真!此战以骚扰为主,以减少损耗为重。诸位各挡一面,自行决断,战机稍纵即逝,勿须事事禀明石某。”
“诺!”四人亢声大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