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流火,赤日炎炎。
对久戍将士来说,这样的酷暑天气在树荫下喝着大碗茶,挥着大蒲扇闲聊叙话,而不是裹着严严实实的甲衣征战厮杀原本是件极惬意之事,只是冀州城内一座小院里的树荫下的几位武夫似乎并没有这种觉悟。
“大爷的——石青假借大将军号令把俺们招到冀州,丢这儿不理不睬算什么!”
袒胸露腹,一脸凶巴巴相貌的秦兴把喝了一气的大碗茶往石板上重重一墩,瞪眼望向躺坐在胡椅上的中年将军。“石青不把俺们当人看,俺们何必理会他,是走是留,大将军给拿个主意,水里火里秦兴不敢落后!”
荫荫如盖的老槐树下码放着一张青石板,青石板四周有大大小小的石墩可供蹲坐;秦兴、王琨、郑生和中年将军一人一方围着青石板就座。中年将军脸色蜡黄,形容枯瘦,眼皮犯困一般塔拉下来,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秦兴的言语和目光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中年将军垂下的眼帘动都没动,似乎睡得很熟。
秦兴看向对方的眼色闪过一丝忿怒,但是终究没有发作。因为这个无精打采的假寐之人是他多年上司兼恩主——原大赵征东将军邓恒。
“你自己不敢违抗石青将令,和大将军有什么关系!想让大将军出头明说就是,何需假惺惺。哼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郑生斜睨秦兴,唇枪舌剑,不留半点情面。秦兴野心勃勃、不服王午继任邓恒之职是幽州军公开的秘密,作为王午的亲信,郑生早就对此不忿,以前对方有刀有枪,他无可奈何,眼下时过境迁,情势大大不同,他再无顾忌,一有机会便夹枪带棒地予以讥刺。
秦兴环眼圆睁,似欲喷火般怒视郑生。“秦某跟随大将军鞍前马后十余年,忠心耿耿,人神共鉴。当初如何了!”
“嗤——”秦兴讥笑道:“大将军得意时自然有人鞍前马后地跟着分享富贵,只是这种人未必能够同患难。”
“你——”秦兴撑案而起,似乎忍不住怒气想动手。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还有些扯些陈年乱麻!”
王琨厌烦地冲秦兴、郑生嚷了一声,手指在青石板上不住指点说道:“就这几天,石青的征北大将军府已经成立,他的中路都督悦绾驻军所在地设在鲁口。二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怎地还有心思闹腾!”
五月初一,燕、魏议和诸事交割妥当,燕军让出鲁口、安平,进驻幽州南部;魏军退出幽州和清梁城,回师博陵、中山。燕、魏双方回到战前状态,各自谨守门户。这次战事至此算是结束了。
让秦兴、郑生、王琨不满的是,战事结束了,先前为应对战事被石青统筹征调的幽州军却没再回来。三人对此颇有怨艾,就在这时,和石青一起去冀州的邓恒传来军令,命三人速速赶往冀州商议军机。
三位冀州军统带并非驽钝之辈,不是不明白邓恒被石青请到冀州城的含义,这道军令是出自于石青授意还是出自于邓恒,他们心中一清二楚。然而,三人没有一个敢抗令不遵。
三人中麾下兵马最多的是王琨,他和两万多幽州军在丁析的节制下退进卢奴城,丁析向王琨传达了军令之后,即刻催促其动身,同时城内魏军进入戒备状态。王琨知道,他若是稍有迟疑,卢奴城内就会出现强行火并的局面,当时城内可是有丁析、侯龛的三万余魏军。
王琨不敢违令,乖乖来到冀州,另外两位更是不敢,秦兴、郑生两人直接统带的人马均不超过五千之数,同时安国、蠡县两城也不在两人掌控之中。
三人来到冀州城见到邓恒后,发生的事情果然如先前所料。邓恒说是石青请他代为邀请三人前来商议军机,至于商议何等军机他亦不得而知。三人心急不过,转而去求见石青,却得到“石帅军务繁忙,暂时无暇接见,请耐心等候通传。”的答复。自此,三人在冀州城过上了赋闲的日子。
就在这段日子里,石青的征北大将军府开府了。征北大将军府下辖四路都督。
西路都督权翼、副都督侯龛;下辖一万步卒、五千骑兵,以及中山侯龛部郡守兵,合计近两万人马,驻地卢奴、无极。
中军都督雷诺、副都督鹿勃早,下辖两万步卒、李崇部五千骑兵以及刘准部两千多郡守兵,原幽州刺史刘准转任博陵太守,治所设在安平县,两河平原的民众有一部分愿意北迁,随他一起到了安平。悦绾驻地鲁口、鹿勃早驻地安国、戴施驻守蠡县。
东路都督逢约、副都督童图,驻地南皮;石青从幽州军调拨了一批步卒到南皮,让逢约麾下人马数量达到五千步卒、五千骑兵。助守南皮的贾坚率部南下,就任兖州将军一职。
后军都督孙威,驻地襄国。下辖人马不定。鉴于麾下人马数量扩充速度太快,来路混杂不一,石青赋予后军最主要的职责就是整编。把新义军、邺城魏军、襄国降兵、鲁口幽州军、各地郡守兵一点点打散,混合在一起,重新统一编制,新编的军队将是以后的主要战力。当然,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石青计划,适当的时候,还要把屠军、关中各路人马等下辖所有部队进行统一编制。
征北大将军府开府一事在冀州城传的沸沸扬扬,其中详情秦兴三人打听的一清二楚,不需王琨提醒,秦兴、郑生早就明白,刘准转任博陵太守、雷诺驻军鲁口等对幽州军的意义。这些动作明白无误地昭示:博陵郡不再是幽州军下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