踌躇之间,王泰眼波闪烁,余光里忽然映出路左一个颠颠的不成*人样的大马猴身影。咦——惊疑一声,王泰翻身下马,交代四名亲卫道:“在此等待,王某去去便回。”说罢,他疾步向左一拐,扬声招呼道:“这不是采风司伍主事吗?上党一别,至今已过三月,伍主事一向可好?”
采风司伍主事自然是伍慈了。伍慈认识王泰,不仅因为上党郡事了时见过一面,还因为王泰是采风司重点监控对象。听到招呼,伍慈稍稍一愣,旋即脸上堆出笑容,嬉笑着寒暄:“原来是王将军。幸会幸会……”
“幸会幸会——”
王泰哈哈大笑走过来,揖手为礼之时,忽然压低声音说道:“伍主事,张遇打算反出邺城,和蒲安里应外合夺取壶关,占据上党郡以为日后立足之地。大人能否将此消息传给祖夫人,以便夫人早作应对!”
说到这里,王泰声音一扬,大声笑道:“民王命令豫州军、魏憬部混编骑组成讨虏军北上救援冀州城,王某奉命去太子东宫向魏憬传达民王诏谕,今日无法宴请伍主事了;他日从冀州城回来,再与大人畅饮如何?”
王泰自以为惊心动魄的一番话并未引起足够的反应,伍慈神色淡然,好奇地瞥了王泰一眼,然后眼光若有所思地转向道路另一侧的豫州军亲卫,一语双关地说道:“王将军的好意伍慈心领了……。”
说到这里,他也压低了声音:“天不济难,惟人自救。王将军能够分清敌我,及时抽身,可谓自救矣。”
王泰霍然一惊,抬眼再看向伍慈时,身上已是**的汗透几重。
伍慈不经意揖手告辞道:“将军直管去忙,伍慈需要向夫人回禀此事,稍后会去魏憬营中和将军再会的。”
王泰暗自庆幸,伍慈的反应非常清楚地表达出一个信息,那就是张遇的图谋早在邺城朝堂掌控之中,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胜算。自己若不早一步做出抉择,结局只怕将会和张遇一般无二。
冷汗淋漓之间,王泰拱手还礼道:“王泰这就去太子东宫恭候夫人诏令,只是,张遇命王泰传信蒲法、蒲坚兄弟,让他们联络蒲安,里应外合夺取壶关,王泰该当如何处置此事?”
伍慈笑了一笑,毫不介意地道:“将军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直接告于蒲家兄弟就是。其他的事,夫人会拿主意的。呵呵,王将军,就这么说了,伍慈行走一步。”
嘎嘎怪笑声中,伍慈往官署区方向走去。
王泰呆站了片刻,待衬里的冷汗干透才会合了亲卫,到蒲雄寓所向蒲法、蒲坚传达了张遇密信,然后出了邺城南门,来到邺城西南角的太子东宫——魏憬部混编骑驻地。
被引进魏憬军营大帐中时,王泰四处一瞄,伍慈果然在座。除了伍慈和魏憬,帐内再无其他一个闲杂之人。一看这阵仗,王泰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当下也不向魏憬传令,冲伍慈拱手招呼道:“伍大人来得好快。”
伍慈随意一揖,看起来很散漫的样子,只是口气却十分郑重。“眼下是非常之时,张遇谋逆一事虽在意料当中,却也不可等闲视之。伍慈在夫人那儿讨了主意立时就赶过来了。夫人说,张遇王命在手,为了顾全民王颜面,我等不应在邺城率先发难;最好是出城以后,在张遇发难之时予以反制。”
王泰附和地点点头。“夫人胸有丘壑,能够如此顾全大局,实乃女中英杰。”
“是啊。大将军不在之时,邺城局面全凭夫人一力维持,夫人当真不易。”魏憬有所感触地插了一句。
伍慈笑了笑,稍倾,他笑容一收,截然道:“夫人推算说,张遇断然不敢在城内露出异志,就算他有心袭取壶关也只能在北上途中行事。邺城之往冀州城一天的宿营之地一般是东北方的混轿,张遇很可能会在此发难兼并混编骑。夫人已经传下将令,从戍卫军中抽调五千人马今夜启程赶往混轿埋伏。明晚张遇若是在混桥发难,混编骑就和戍卫军里应外合,一举剿除这股忤逆之徒。”
王泰心中一凛,明晚于混轿动手兼并混编骑,然后挥师向西奇袭壶关正是张遇草拟的打算,没想到祖夫人早就把这一切算计好了,这样的话,张遇哪还有一点成功的可能?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有些同情张遇了。
张遇并没感受到王泰的可惜悲哀,这时候他已经进了皇宫。在正阳门缴了兵刃,他随在窝盔身后一路转折,不一时儿就来到南台别野院外。
南台别野内琴音叮咚,院门虚掩,四个卫士默然肃立在外,没有其他声响。
“张将军稍等,容窝盔进去通禀民王——”窝盔止住张遇,吱呀一声推开院门。
韩氏听见响动,按了一下琴弦,起身迎到堂外,对走过来的窝盔说道:“民王有谕,命张遇单独进来说话。”
“是。夫人。”窝盔行了一礼,来到院外相请张遇,自己则守在别野之外。
张遇调整着步伐,让自己显得尽量从容一些;待进了别野,眼光一扫,落在正堂口上的韩氏身上。深深凝视了一眼,他来到正堂外,揖手向内行礼道:“末将张遇应招而来,见过民王。”
堂内没有回答,一旁的韩氏柔声道:“进来说话吧。”娇躯拧动,轻盈地在前带路。
张遇目光再次在韩氏背影上深深凝视了片刻,然后抬步进了正堂。进了堂内,张遇心中蓦然涌出一种古怪的感觉,向四周匆匆一瞥,但见堂内席塌上仰卧一人,像是麻秋,麻秋似乎睡着了,只是不见半点鼾声。
“民王这是?”张遇狐疑地望向韩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