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同的港湾,七个小组上演着同样的故事,上演的效果非常好,只用了两天时间,有关海祟出世、水神正在缉拿的恐怖传言便在庸奴沿海一带迅速传播开了,小耗子等七个负责解说流言的角色的生意跟着冷清下来。
皇甫真让亲卫捕猎了一些野物,在沿海一带的路口到处泼洒野物鲜血,又让小耗子等七人在脸上颈项以及衣饰上涂抹血液,改扮成遇害的生民,但有好奇的人悄悄接近,便躺在海岸不远处以儆效尤。
这个方法很好,不用一天时间,方圆上百里住户走的干干净净,连胆大好奇想偷偷来瞧个究竟的也不再有了。
干净利落地达成目的,一行人大多兴高采烈,不住价地连呼痛快,唯有皇甫真眉头紧锁,日日望着大海的方向发呆。他和石青一样是自信的人,力所能及之内,绝不会为任何事沮丧,此时却望着茫茫大海生出极度的无力之感,水路大军是生是死、能否按时抵达不是他能决定的。
水路大军若不能按时抵达,就让小耗子先回去通知石大将军,我去一趟蓟城,把奋儿他们悄悄接出来南下;只是我去蓟城会不会引起猜忌?小耗子会不会以为我见水军不到、民军危急因此见风使舵、有意还归燕国?罢了,别人如何想我虽不惧,终归谨慎些好,到时找两个亲卫悄悄走一趟,带上信物暗中通知奋儿南下吧……
海中波涛翻滚不休,皇甫真脑中也在翻滚不休。皇甫氏虽是名门郡望,只是潦倒太久,他的生活过得一直很清贫,没有娶妾,除了未曾生育的正妻外,家中还有一个从子皇甫奋儿算是亲人,年余不见,以前还不觉得,待来到蓟城附近时,他忍不住生出些思念之情。
“先生!将军!来了——”
惊喜之极的呼唤打断了皇甫真的沉思,轻快的蹄声中,一匹战马飞驰而来,马上骑士一边狂奔,一边挥舞着手臂冲皇甫真和一身血污的小耗子大声招呼:“来了!船来了——好多大货船啊……”
来了!怎么可能!
皇甫真猛一激灵,身子一颤,骨碌碌从礁石上歪倒下来。
“啊?哈哈——来了。”小耗子跳起来忍不住大笑,只是甫一张口,旋即闭上嘴巴,赶至跌倒的皇甫真身边伸手搀扶,惊问道:“皇甫先生怎么啦?可曾伤到?”
借着小耗子的搀扶,皇甫真一骨碌爬起来,反手篡紧小耗子双腕连声追问:“来了吗?真的来了吗?怎么可能!大将军不是说要到七月十七吗,今天才十三呢?”
小耗子两眼放光,喜滋滋地道:“肯定是水路大军运气好,顺风顺水走的快。”
“对!肯定是因为运气好!水路大军运气好,民军运气好,石大将军运气好!哈哈哈——太好了,走,快过去联络。”皇甫真欢声大笑,几天来的忧虑一扫而空。
小耗子猜的有几分对,水路大军之所以提前三四天达到,可以说是运气好。大海之上天气变幻莫测,其中尤以春夏冬三季最为无常,唯一稍嫌正常的就是夏秋之交这一段时间。水路大军无巧不巧地赶上了这段好时光,一路上没有遇上一次风暴,顺风顺水、稳稳当当地抵达了目的地,其间只有两艘货船因为触礁而沉没,其上士卒大半被左右船只救起,只百十人被暗流带走而失踪。
水路大军现身的海面在皇甫真、小耗子所在南边二十多里处,两人和三名亲卫骑马赶到就近的港湾时,由四十八艘货船组成的庞大船队距离海岸仅有两三里,领头的货船放下了舢舨,七八名水手奋力挥舞着船桨,一路向海滩探查过来。
民军水路大军顺利抵达再无可疑!
皇甫真胡须一抖,顾不得下马,哆嗦着声音吩咐道:“小耗子将军!请选派六名得力卫士,命他们分作三路即刻赶返鲁口报讯,就说水路大军于七月十三日傍晚安然靠岸,突袭蓟城行动即将展开,结果如何两天后会有消息陆续传去,大将军可以向各地民军下达预备令了,准备主动出击,防止燕军闻讯逃走。”
二十骑亲卫大半还没聚过来,小耗子身边只有八骑,好在北上之士无不骁勇机警,随便一人都能称得上得力;小耗子唤过来六人,密密交代,若是被燕军俘获,无论如何不得说出水路大军之事,实在熬不过可以拖延几天再说,那时燕军纵是知道也来不及补救。
六名亲卫躬身应命,三组并行南下,彼此间隔十余里,连夜赶回鲁口报讯。小耗子回转过来,皇甫真再次吩咐道:“耗子将军。传令剩余卫士巡视清理二十里内所有地方,但若遇上闲杂人等,或擒或诛,只不得放走。安排好之后,请将军陪我去见水路军将领商讨突袭一事;说来惭愧,若没耗子将军引见,水路大军诸将领只怕无人识得皇甫真。”
皇甫真识得的人不多,小耗子不比他强多少,只认识司扬、安离和孙霸三人,好在这三人俱是水路大军之中的大将,认识其中任何一人都足够取信了,更巧的是,司扬就在为首探测水深的舢舨上。
司扬不善水性,这段乘坐海船的时光,对他来说好像地狱一般,大半时间是在呕吐中渡过的。好不容易看到陆地有机会脱离苦海了,他没有丝毫犹豫,先行上了小舢舨往岸上赶。
“子弘大哥!”小耗子站在浅水处亲热地冲二三十步外的司扬招呼。自从他被蒲健掳走之后,两人还是一次碰上面。
“小耗子?”
司扬惊咦一声,旋即哈哈大笑。“好啊,终于又见到你小子了。听说这几年你小子练出一身好武艺,等闲将官都不是你小子的对手了。”大笑声中,舢舨临近,司扬手扶船帮一撑,一跃出了舢舨跳进浅滩。
舢板外的海水很浅,仅仅淹到小耗子膝盖;司扬落下时却没站稳,身子一晃,哎哟一声跌倒下去,随即旱鸭子般在膝盖深的海水中拼命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