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到他说不想结婚,晏菲脸上终于有了浓厚的怒意。她转身尽量保持微笑,用平静的语气冲安洽道:“安洽,你先回去吧。浩浩心情不好,他说的话你别在意。”她怕安洽再待下去,周明浩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话来。可这场她精心策划的婚礼,晏菲不想就此告终。
安洽也知道,她在病房里只会让周明浩心情更不好,尴尬一笑,她冲晏菲道:“那阿姨,辛苦您了,你多劝着他点。”
安洽走后,周明浩也安静下来。摊平双手,他像研究自己的指甲似的认认真真检视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自己的左腿今后残废了,那么,至少他还有一双手,可以给陈思妤最无微不至的关心与呵护。
晏菲轻手轻脚地走到周明浩病床前,耐着性子说:“浩浩,妈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可是你是我晏菲的儿子——周明浩。你不可以自暴自弃,更不可以怨天尤人。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妈希望你能好好认清自己未来的路。你的未来是跟安洽联系在一起的,订婚仪式将在半个月后如期举行,所以,妈不希望再听到你说不想结婚这类的话,听懂了吗?”
周明浩头也不抬地重复着淡淡道:“我说过,我不结婚。我已经不再是你抱在怀里的孩子了,我有自己的人生,不需要你来操控。”
“周明浩!你难道不知道,跟安洽结婚,借助她父母留下来的遗产和势力,你的事业将会登上一个高峰么?为了陈思妤那么个女人,你竟什么都不管不顾,你太让我失望了!”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麻烦你出去,出去的时候顺便把门带上。”周明浩一脸平静地说。
“这事必须听我的。我告诉你,订婚仪式不会取消,你最好做好准备!”晏菲丢下这句话便气冲冲地走了。
周明浩这才抬起头来,对着门口摇摇头,叹口气。
忍着钻心的剧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终于得以艰难地下了床,穿上拖鞋,手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走出病房。
“护士,请问,陈思妤在哪间病房?”周明浩随手拉住一名路过的护士问道。年轻的护士先是被他英俊不凡的面容吸引住,再一看他脚上的层层纱布中间缠着的钢钉,忍不住“咝”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责备道:“你这个病人,也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了。你这脚现在正是康复的关键时期,不能下床活动,你这样到处乱走,小心以后很难康复……”
周明浩皱眉,不耐烦地打断了护士的话,语气变得冷漠而严厉起来:“我在问你,前几天因为车祸而送到医院来的那个女孩子,住在哪间病房?”
护士被他的表情吓到,愣了几秒,弱弱地给他指明了路。周明浩道谢一声,便一手扶着墙壁,一步一挪地走到了走廊的另一端,每走一步,左腿都传来钻心的剧痛。只是十几米的距离,他却愣是走得满头大汗,浑身湿透。
推开了病房的门,只见陈思妤躺在病床上熟睡,周福天握着她的手,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是正在哭泣。周明浩站在病房门口,神情复杂地望着父亲的背影,看着他的满头华发,仿佛是一夜之间,周福天就这么苍老了。
记忆中,父亲对自己,仿佛从来没有这么柔情过。又或许是有过,但自己不记得?
周明浩搜索着脑海中的全部印象,但,想起的却只有父亲严厉的语气和冷漠的面容。
周明浩苦笑,看来,这么多年,父亲对思妤母亲的感情从来就没有淡过。倒是对母亲,是爱情多一点,还是亲情多一点?
是不是所有的感情,无论多么激烈的爱,还是浓烈的恨意,到最后都会成为稀薄的日常生活?
周明浩出了一会神,便轻轻咳嗽了一声。周福天这才转过身来,见是他,稍显尴尬,擦了擦眼角浑浊的老泪,只对周明浩点了点头,道:“你腿伤还没好,怎么不卧床休息?”
周明浩扶着墙壁慢慢走进去,道:“我来看看思妤。她怎么样了?”
“孩子……没了。”周福天说着,手也跟着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