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再次洒在玉水桥上。
一众文武大臣早早的来到了金銮殿上。
现在金銮殿与以前相比,辉煌了许多,四壁新贴了一层金砖,阳光一照,一片灿烂的金色。
顶上也已经重新修过,却是以各色花石装点成万里山河的意象图形,抬头向上望去,直如置身于万里山河之中,意境深远。
那些破损的大柱子,全部换成了纯白的没有一丝杂色的花岗石柱,显的即古典又大气。
如果现在的大殿称为金銮殿,以前的金銮殿就只能称为鸡窝。
众大臣们置身于这环境优美的金銮殿,仿佛也从小鸡变成了凤凰,每个人皆活跃了许多,积极了许多。
他们在这里对于为岳飞平反之事,已经争论了三天,三天来不知磨破了多少嘴皮,却依然没有结果。
因为这表面上看,只是岳飞一人之事,内在里却关系到大宋的对金方针大略。
到底是主战还是主和,说到底这是主和派和主战派之间的争斗。
主战派和主和派早已成为不是秘密的秘密,但像这样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的公开辩论还是第一次。
或许是这些大臣看到皇上对兵器那样的大事都不闻不问的任其自行不了了之,以为皇上只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三把火烧完了,便露出本来软弱的模样了。
因此,又把前朝上的那一套拿了出来。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争的不亦乐乎,就是主和派和主和派之间,主战派和主战派之间,也不断的发生争执。
以汤思退为代表的观点是,绝不可战,战则破坏经济,带给百姓苦难,陷我大宋于万劫不复之地,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求和。
以陈俊卿为代表一种观点是,暂不可战,要以和养兵,等待时机,等时机成熟再做打算。
以张浚为代表的一种观点是,必须战,战则有利,乘金国基础未稳,派大军直捣黄龙,全力收复失去的河山,否则拖的时间越久,越难收复。
以虞允文为代表的一种观点是,战要战,则首先必须正视现实,首先谋求发展,在战略上应当采取蚕食政策,把失去的疆土一点一点的夺回来。
三天的辩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直把皇上的脑袋搞的头大如斗,弄的自己也没了主意。
那些大臣们则意兴豪发,虽然一个个上阵杀敌,百不如一,卖弄嘴皮的工夫倒是一个顶百。
人人皆做了大量准备,决心效仿诸葛孔明来个舌战群雄。
等他们来到朝堂之上,却觉的今天微微有些异样。
异样的是,大殿之中,多了两双眼睛,一双眼睛正满含笑意的向着众大臣望来,众大臣看到那双眼睛却觉的“嗖”的一声心底涌起一阵寒意,急忙把目光避了开去。
另一双眼睛却是半开半闭,偶尔一开,便精光四射,让人不敢逼视。
那头一双眼睛自然就是大宋朝的国师梅霖的,第二双眼睛则是六王爷赵天德的。
今天大殿之上一直空着的两个座位上居然都有人在座,使的众大臣感到今日绝不平常,于是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再乱发一言。
“咳咳,”梅霖斜着扫了那个干瘦的半躺半倚的老头一眼,首先开了口,“本国师不在的这些天里,你们可都还老实吧?没惹皇上生气吧?”
梅霖扫了下面的群臣一眼,看到没人答言,只好干笑了两声,接着说道:“呵呵,如果你们再不听话,可是要打屁股滴!”
说完,自觉自己的这开场白尤为成功的“哈哈”大笑起来。
空旷的大殿中只闻到梅霖肆无忌惮的大笑声,连众大臣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那个坐在上首的干巴老头却突然偏过头来,目光如电的向着梅霖射了过来,轻咳了两声,冷冷的自言自语道:“咳咳,怎么这大早晨起来的就有猴子叫?”
“你说谁是猴子?”梅霖早看着那老头不顺眼,一下子就跳到了那老头的眼前,张牙舞爪的大声叫道。
“谁叫谁就是猴子,”那老头连姿式也没变一下,不甘未弱的冷冷说道。
这时,下面有大臣看到梅霖那种心急火燎的毛燥样,早已悄悄的笑出声来。
“你敢说本国师是猴子?”梅霖还是头一次碰到对自己如此无礼的人,不禁火冒三丈,大声叫道,“来人哪,给我把这死老头子拖出去。”
梅霖还怕别人听不明白,又加了一句:“老子官大,老子说的算!”
哪知那干瘦老头突然无声的笑了,把一直抱在怀里的一柄金简向上举了举,冷冷说道:“你可认识这是什么?”
“什么?你不认识?老子告诉你,一柄破简而已,老子要多少有多少,”梅霖恼怒之下,连老子都称了出来。
只把那干瘦老头气的胡子一翘一翘,恨不得飞起来。
一直默不开声的皇上突然间讲话了:“不得无礼,这是先朝御赐金简,上打君王,下打臣众!”
“不错,”那干瘦老头突然间站起身来,双眼倏的睁开,精光四射,沉声说道,“本简专打昏君奸臣,无知小辈,今日这金简终于要以正朝风了!”
说完,那老头把金简高高的举了起来,一时间威风凛凛,犹如天神下凡。
年轻皇上一看要糟,急忙站了起来,伸手略拦,柔和的说道:“六王暂且息怒,国师尚且年幼,不知礼法,还请六王原谅则个!”
梅霖哪里受过如此之气,当即破口就想大骂,身后突然伸过一只手来,捂在了梅霖嘴上,接着双膝一麻,想是给人点了穴道,双膝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一股重力压着梅霖的头,给那老头磕头如捣蒜。
一个声音在旁边替梅霖说道:“请六王爷开恩,看在国师屡立战功的份上的饶过他这一次!”
梅霖受制不能偏头,却能听出这是沈小聪的声音来,心里不由的大骂:“你这胆小鬼,疯了,一定是疯了!”
六王爷赵天德从上看去,并看不见沈小聪制住了梅霖,只看到两个人并肩向着自己叩头,再加上皇上也在旁边连连求情,不好拨了皇上的面子,便慢吞吞的收了金简,不冷不热的道:“起来吧!身为国师,应当先正自身,才能做好一国之表率,以后要好自为之!”
“沈……小……聪!”梅霖满脸怒气,紧紧盯着沈小聪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语气中所含的怒火能够引燃极北之地的冰雪——
梅霖等不及散朝便退了下去,受了如此大的羞辱,简直让梅霖撞墙的心都有了,还如何能再在那朝堂之上呆下去。
不等沈小聪退朝便派人把沈小聪单独叫了出来,眼光如刀像要杀了沈小聪一般。
沈小聪自然能听出梅霖口中的火药味,却也并不慌乱,只是脸上现出了一股哀怨之色,那眼中的神色竟有些似月华般的忧郁。
沈小聪只是平平淡淡的说了一句话:“你不能对他无礼的,你精通艮天诀,自己算算就知道了!”说完,便转过了头,不再理他。
“算?算什么算?”梅霖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猛的跳到了沈小聪面前,挥舞着拳头吼道,“那死老头有什么好算的?”
“我没说他,我是说你自己!”沈小聪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留下一句话便走了出去。
“我自己?”只一句话,梅霖便静了下来。
梅霖也曾经无数次的算过自己,但是凡是与自己有关的事皆是看不明白,似乎有无数种结果,也有无数种过程,就算是自己眼睛提前看到许许多多将要发生的事情,也还是不能够看清自己。
梅霖突然想起了艮天诀上的一句话,不由的暗叹一句:“相人容易相已难啊!”
梅霖冷静下来,细一想:“沈师兄研习占星术有日,莫非是他看到了什么?”
“沈师兄?”梅霖大叫一声,四处一看,沈小聪早已走的不见了踪影。
正在这时,皇上下朝笑吟吟的走了回来,看起来近来皇上心情不错,一边走嘴里一边哼哼着宫中新作的词曲。
看到梅霖在墨香亭边一个劲的徘徊,不禁迎上前来,叫声:“国师!”
梅霖一听到皇上的声音,心里的那个火腾的一下子又升了起来,你奶奶的,磕头可以,但老子这人丢不起,以后还怎么叫老子上朝去面对那些大臣们哪!
梅霖本来听到了皇上的叫声,却装作没听见,地上腾起一阵白烟径直回了国师府,只把那皇上呆呆的晾在了地上,一腔热情登时化作了一盆冷水。
“哼,有一根破金简就了不起了?哼,一根破金简,一根破金简……”梅霖不断的回想着磕头的事,想着那六王爷阴阳怪气的模样,尤其是那六王爷从眼睛缝里看人的表情更让梅霖火起。
突然梅霖脑中出现了那根金光灿灿的金简,梅霖灵机一动,突然笑道:“有了,好,就这么办!明的不行,老子来暗的!”
梅霖想到这里,更不迟疑,盘膝坐下,落梅笛在地上画画点点,不一会儿一个八卦太极图便画了出来,梅霖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急急如律令!”
喊完,梅霖用落梅笛“刷”的一下,潇洒的在太极图中间画上那道弧线,接着用落梅笛往太极圈中心一点,地上一阵白烟腾起,白烟散尽,一只金简慢慢的显现了出来。
“哈哈,哈哈,”梅霖拿起金简一跃而起,仰声长笑,“哈哈哈哈,看看你这死老头,明天还拿什么来威胁老子!”
梅霖用移物法摄来了这金简,心里想像着那六王爷失了金简焦急的模样,不禁开心的连觉都睡不着了,一会儿迷糊一会儿醒一会儿又大笑不止,那金简自然是紧紧的抱在怀里,好象成了自己的宝贝一样。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到外面“咚咚”的打门之声,声音窘急,十分紧迫,梅霖用灵息一扫,已知来者是谁。
急急忙忙下床来,吩咐从人把门打开,来者果然是凌云。
刚一进屋,凌云便一把抓住了梅霖衣领,把梅霖提了起来,厉声喝道:“你干的好事?”
“什么好事?”虽然梅霖已知凌云的来意却依然抵赖道。
凌云目光一偏,早看了凌云把一根黄黄的东西藏在了身后,便一伸手把梅霖的手扭到了前面,梅霖手中那根金灿灿的金简也就完全现形在凌云的眼前。
“果然是你,”凌云跌脚大叹。
“怎么了?我看着这东西好玩,拿来玩玩不行吗?”梅霖脸上一幅毫不在意的表情,只把凌云气个半死。
凌云一把把梅霖手臂扭在了身后,押着梅霖往外就走:“走,跟我去见皇上!”
凌云用力过大,只把梅霖疼的噢噢叫了两声,突听内屋一个声音娇呼道:“乞丐哥哥,你怎么了?”
接着,香姑身穿内衣,一阵风般的冲了出来,看到梅霖竟然被凌云押了起来,急忙大呼一声:“放开乞丐哥哥!”劈面一掌便向着凌云打来。
凌云不愿与其动手,身子一侧便躲了过去,这时梅霖却大声叫道:“你,你这死凌云,你要砍头,也得先让老子知道犯了什么罪才行!”
凌云一见,梅霖这句话说的倒有理,便从怀里掏出一物,“咔嚓”一声响,然后放开了梅霖的手臂。
梅霖低头一看,自己右手臂上多了一条铁索,另一端却连在凌云的左手上,得,这一次想跑是没成了。
“你……你这下闯了大祸了,你可知这金简乃是本朝八贤王把传下来的,上打昏君,下打奸臣……”
凌云还未说完,便被梅霖笑着打断了:“这些我都知道,怎么了?”
“这……这金简绝不能丢失,否则便是死罪!”
凌云刚说一句,梅霖却哈哈笑了起来:“那不正好,那死老头丢了金简,这一下子必死无疑了!”
“可是……可是那六王爷说是金简为你所盗,要派人来捉你审问,还要带人搜你的国师府!”
“他敢?”梅霖一脸的怒色,“老子是堂堂的国师,他凭什么搜老子的府第?老子搜搜他的王爷府还差不多!”
凌云突然露出了一脸的苦笑:“可是皇上已经答应了!”——
“啊?”这一下子,梅霖才真有点吃惊,这皇上可还不能闹翻,万一闹翻了,自己可就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凌云看到了梅霖那焦急的样子,脸上突然缓和了许多,接着说道:“幸好,让我碰到了,我已经向皇上下了保证,二十四个时辰之内寻到金简完璧归赵,而且还不会让别人知道!幸运的是皇上也答应了!这样就不会扰的赵师妹……和你们都睡不好觉了!”
“那你怎么知道金简在我这里?”梅霖听到危险暂时过去,不由的问了句废话。
“哼,你的脾气我还会不了解?你什么时候吃亏过?快说,你是要把金简马上送回去,还是我去交给皇上?”
“我……我马上就送回去,”梅霖想了想,自己绝不能让人知道是自己偷了金简,唯一的办法是立即使用移物法把金简送回原地。
梅霖坐下来,还未来的及作法,突然间听到门人来报:“六王爷求见!”
梅霖这一惊非同小可,有心加速作法,灵息一扫间,那六王爷已经带人闯进门来,那些普通的护卫如何抵挡的住?
梅霖想到房中还有韩湘子和蓝采和在疗伤,不便打扰,便急忙对凌云说道:“凌师兄,快放我出去!”
凌云见机也快,早替梅霖打开了手锁,一跃身间自后窗穿了出去,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梅霖急忙揉了揉手腕迎了出去,一只脚刚迈出大屋的正门,正好与那六王爷眼睛对在了一起。
只见六王爷那双眼睛在四周火把的照耀之下,精光四射,奇怪的是眼中并无杀气,亦无怒气,只是上下打量着梅霖,好象要把梅霖看穿一般。
梅霖看到他却是一腔怒气无处发泄,要待不理,又显的自己小气,索性转过身来,直接面对着他,用无比巨大的声音吼道:“咳咳,不知六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要不要我给你磕头啊?”
梅霖这头两句还像句话,后面的一句可就明显的有了敌意。
“哈哈哈哈,”那六王爷突然仰天一笑,神态傲倨,“国师朝上给老夫磕的头已经够多了,再多老夫恐怕无福消受啊!老夫冒昧前来,是有事与国师单独商量,不知国师可敢与老夫单独详谈?”
这六王爷姜是老的辣,一个“敢”字,立即激起了梅霖傲气。
梅霖把头一偏,也是神态傲慢的说道:“死老头,有何不敢,你随我来!”
风有些冷,风中传来的那股花香却使人温暖。
梅霖看看模糊的四周的树木和花草,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竟然把这六王爷带到了玉龙山来。
自己怎么会来这里呢?梅霖想了想,也没有想出原因来,不由的苦笑了一下。
幸好,自己最近经常做一些连自己也不明白的莫名其妙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做的够多了,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淡淡的花香却有种临安城特有的甜软侬腻的味道,使梅霖忽然间想起了年少时的时光,自己离家的那个晚上,就是在这里遇到黄爷爷的,不知道黄爷爷的墓还在不在?
梅霖在想着心事,许久没有说话,那六王爷没想到梅霖一下子把自己带到了这个地方,想是也在想着什么事情,也是许久没有说话。
终于,那六王爷抖了抖身子,咳嗽了两声,惊起了几只已经沉睡的鸟儿:“咳咳,国师好雅致啊,深更半夜的竟有心带老夫来这荒山野岭,莫非是想把老夫留在这里冻一夜?”
“呵呵,”梅霖转过头来,笑了笑,针锋相对的顶了回去,“难道王爷怕了?”
“哈哈哈哈,”六王爷仰天一阵大笑,“老夫一生大大小小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再说,老夫年近古稀,就算有事这一辈子也够了!只是你们年轻人,以后的路还很小,还要小心谨慎才是!”
“哈哈哈,”梅霖也毫不示弱的笑了起来,“我活的好的很,不劳王爷操心,既然王爷找在下有事相谈,在下敢不带王爷找个僻静的地方?”
“哈哈哈,好地方,真是好地方,”六王爷向四周听了听,四周寂静无声,不时传来几声虫鸣,笑了一下突然便沉下声来,严肃的说道,“我这次来找国师,是来谈一笔交易的!”
“一笔交易?什么交易?”
“嘿嘿,老夫说话向来喜欢直来直去,这一次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希望国师与老夫也以实相对。”
“好说,好说!”梅霖从六王爷的语气中突然捕捉到了一丝伤感和失落,虽然这种情感表现的极为轻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