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默的跳城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胡义更是讶然。随即却兜切口过来。看样子吴默在向朱永出了以城中百姓为食的主意后就有求死之心。现在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跳楼。是要以死来洗涮自己所背负的罪孽。
其实以胡义看来,吴默大可以不必求死,或许事后他身上不但没有骂名,反而能得到朝庭的嘉奖。
唐时“安史之乱。时,张巡带人守城时,不也是吃光了城中百姓嘛。可风评和史书对此却是半字不提,插反却是极尽诵词。同样的守城。同样的以百姓为食,张巡能得到的。吴默未必就不能得到。而自己和汪直回到京城后,就是把这里发生的人间惨剧告诉宪宗,只怕宪宗也不会治朱永的罪,更别提激反那几万京营将士了。但他现在已经死,了。这些身后之事对他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城上的京营军官也没有想到吴默会突然跳城,二人呆呆的看着城下吴默的尸体,半天才回过神来,匆匆的往城楼而去。
“他这一死,只怕少不了忠义之名
汪直盯着吴默的尸体看了几眼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胡头怔了一下,会悟过来,点头说道:“也许吧,汪公公,咱们走吧。”吴默的尸体自然会有京营的人来处理,胡义和汪直没有多停留,带着人马和那些百姓开始远离永州城。城里的京营也没有出城追击他们。而是等他们走得差不多时,才慢慢的将白莲教的人一步步往城门方
逼。
那些百姓对于自己所生所长的地方一点眷恋之心也没有了,行了数里地,也没有一个百姓回头看过一眼。胡义见他们如此,也只能心酸的表示理解。试想一个人的亲人死在这个城中,而且是被另外的人吃进肚子里,他再能对这座城有感情,那可真是笑谈了。
后世野猪皮入关的时候,南明将领李定国率兵攻新会,城中粮尽,清军守将就杀居民为食。有个姓莫的媳妇与婆母相依为命,守将要杀食婆婆,莫氏叩头请求替婆婆死,守将说:“真是一位孝顺的好媳妇!”就答应了她的要求。舍了婆婆,把莫氏烹而食之。又有一个姓李的妇女,丈夫被守将抓去,将被杀,李氏哭著说:“丈夫还没有儿子。如果杀了他,就绝了他家的后代了。我即使活著又有何用?请把我吃了吧”。守将也答应了,就烹食李氏。把她的骸骨交给她的丈夫带回家安葬。有一回城门正要关闭。有几百名乡下百姓涌到城门外请求进城避难,新会县令不同意收留他们。清军守将说:“让他们进来吧!到紧急的时候,这批人可作为我们十天的口粮。”于是打开城门,把百姓放进来。新会县城被围困八个月。守军吃掉民众近万人。有户人家数口被吃,只有一人幸免兵乱过后。这位幸存者有一天在路上遇见了清军守将,就跪下向他下拜。守将感到惊讶,问:“你拜我干什么?”那人说:“我的父母妻子都安葬在你的肚里了,他们都没有坟墓。如今寒食节临近,我不朝著你的肚子下拜又到哪里去拜呢?”守将满面羞惭,急忙离去。
这个守将的故事如果应用在永州,胡义相信肯定有太多鲜活的例子。因为永州是座大城,不比新会那种小城,城中人口是新会的几倍。保守估计也不会少于十万人口。现在只余这三四千老弱病残,其他的人却是一个都见不到,可见有太大人被京营吃进了肚子,成为他人胃中食物。按照人口比例推算,大体上这些还幸存的百姓可谓是无家不死人,无家不举丧,可悲的是他们连亲人的遗体都不能保存,
百姓们沿途都很沉默,队伍安静的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因为得以生还而有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除了一些老年人的咳嗽声外再也没有人发出一丝响动,只那么默默的往前慢慢挪动着,腾骡四卫和勇士营的士兵们也没有人说话,表情都有些悲戚。百姓们的体力和身体都已经在崩溃的临界点,所以走的很慢,不过也没有人催促他们,只任由他们这般慢慢前行。这支队伍便如平原上一条爬行的虫子般,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
有了刚才吴默转达朱永的话,胡义相信永州的京营不会再追杀过来。而白莲教的所谓大军更是连影都没有,所以胡义的心很是放松,没有太多的紧张感,对队伍的龟速前进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至于还留在城中的白小小莲现在是什么情形,胡义想都没想过,但他相信,掩的身弄,应该不会就那么容易的死在永州城……行了不到十里地,透支过度的百姓终于不能再走了,腾猜四卫的士兵们也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方才他们在城门那边经过一场惨烈的撕杀。又坚持走了这么远,再让他们保持足够的体力也是强人所难了。队伍便在一条小河边安顿了下来,勇士营的干粮虽然不多,但陈渊也让他们全部拿了出来。就在河边上冉大锅支上,再用水熬上,保证妾个百姓都能喝上一口稀得见底的粥。虽然食物很少,每个人可以到嘴的少得可怜,饶是如此,这些百姓喝了之后,脸上也都有了些人气。有时候,再少的食物进了肚中,也能让人稍微缓过气来。
“汪公公,腾骡四卫不愧是强军精锐,断粮这么多天,军士们还是精神饱满,我看再坚持走上半天,就能到陆平驿了。”
河边,胡义让西厂人的人都离得远远的,他不想现在和汪直所说的话被他们听去,因为他心中一直有个困惑,为何腾猜四卫的士兵看起来也是那么精神。不过他却是不便直言,便尽力委转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汪直听他这么说,俯身蹲了下去,拿了一块石子飘到水中,半响才说道:“胡公公是不是对四卫的军士们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