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和当朝阁老攀上关系,周方杰的大脑一下变得热乎乎的,他并非食古不化的迂腐之人,不然也不会在这等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仆人而直指法司不公了。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标谤自己为人正直,痛恨不公,以此搏名而已。自成化十二年,三届大比,所中者皆与阁老万安有道不清说不明关系,更有万氏子弟直接中第,世人虽痛恨不公,但却无之奈何。周方杰有攀附万安的念头,虽说无耻,但却也是晋身之捷径,他虽然是顺天府乡试的解元,但科举历来是南重北轻,北方读书人在整体上不及南方那些士子,所以是否能够进入三甲,他也没什么把握。但若是能有万安相助,真就来个三元及弟也不是不可能。即使状元没有,钦点个探花榜眼也是大为光宗耀祖的了。
有了这些想法,周方杰的心眼开始活络起来,寻思着再见到那位万大人时如何表示自己攀附的心意,以至于连身边什么时候有人都不知道。
“周兄,你在想什么呢?”
与周方杰同来的一位士子轻轻拉了拉他。
周方杰这才回过神来,忙道:“噢,没什么。”
“没什么?”
那士子有些不信,但见周方杰已经将目光转向别处,知他不愿说,便道:“那好,天色已晚,我们就先回去了。”
时辰确是不早了,被马齐刚才那么一吓,周方杰也不好意思再呆在对望居里阔论什么,便顺势与众人告辞,独自归家。
那边马齐等监生一直冷眼旁观瞧着这一切,直等到周方杰与那几个士子离开,一身形较为瘦弱的监生才一脸鄙夷的道:“我原以为周方杰这小子只会清谈高论,却不想他也是一趋炎附势之徒,你瞧他那德性,分明是想抱那位万大人的大腿,呸,不知廉耻!人家只不过帮他说句话,他就以此抱上了,真是可笑…对了,马兄,那万大人是什么来头,何以你对他如此恭敬的?”
见同伴这么说,马齐苦笑一声:“他可是个大人物,不是我们所能得罪的,就算我爹在这里,恐怕都要给他几分面子,更何况我呢?”
马齐这么一说,瘦弱监生来了兴趣:“到底什么来头啊,说得这么玄乎?”
马齐没有明着回答他,而是竖了竖左手,问道:“天下有几个姓万的能让我爹都要给面子的呢?”
马齐的爹马文升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从二品的大员,能让他给面子也就是朝中那几位大人物了,马齐一说,那瘦弱监生马上恍然大悟,说道:“我知道了,看来这位万大人和阁老是一家了。”
言毕,还做出一幅窃以为是的样子,好像很肯定般。不想马齐却是摇头道:“不对,再想想看?”
“不对?再想想看?”
不是万阁老的家人,这世上还有谁能让从二品的大员给面子?瘦弱监生一时也想不到了,求助似的看向另外几位同伴。站在马齐左手边的一个高个监生像是想到什么,却又不敢确定,只好小心的询问道:“莫不成是宫中那位?!”
这下马齐没有摇头了,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不错,方才那位万大人正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
“咝!”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都怔住了,没想到刚才那位年轻的万大人竟然会是皇上的小舅了,贵妃娘娘的亲弟弟!
半响那瘦弱监生突然叫了声不好:“不妙!大大的不妙!周方杰那小子要真是攀上了万大人这等高枝,那以后咱们见了他岂不是要矮了一级?”
“矮了一级?”
马齐听了他的语,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不见得。周方杰只不过是一个区区举人,若是考不中进士,纵使当过解元又能怎样?一个考不中进士的举人凭什么在咱们国子监面前作威?”
“那倒是。”
瘦弱监生想想也对,周方杰要是考不上进士,自己堂堂的监生又何必要怕他?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世事无绝对,周方杰虽然嘴巴欠了些,但才学还是有的,要不然也考不了顺天府的解元,所以此次恩科,他八成会中。就算他没那个本事,可各位也别忘记,贵妃娘娘的亲弟弟要让人考上一个进士也是很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