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矮个男人刚说完,他身边的那个鼻梁高挺的汉子又讥讽他道:“赔钱货,你这头上的毛都落得差不多了,还风华年少,也不知你这铮明瓦亮的脑门里有沒有廉耻这两个字。再说了,算命瞎都说了,你就是沒老婆的命,还天天扯着一副斗败公鸡的嗓子到处……”
不等那汉子说完,这被叫做“赔钱货”的矮个男人就腾地一下跳起來,踩在了长凳上,一副居高临下的怒相看着此刻矮他一截的男人,气恼地道:“呆子!你别得意,你说老子沒老婆,那老子就娶一个给你瞧,要是老子娶不着,就來分你的!”
那“呆子”看着赔钱货被气的手舞足蹈的这个样子,实在是忍不住笑,特别是赔钱货赌气说的要娶一个给他瞧,更是让他像听了一个无比搞笑的笑话一样,可是,笑过一霎,他再慢慢一计较赔钱货说的话,这才反应过來,心里一恼,便指着赔钱货,威胁道:“赔钱货,你说什么!他妈说话得过脑子!”
“我就不过了,怎么着!”赔钱货看样也是赌上了气。
呆子也不气恼了,反倒是笑笑,道:“能怎么着,让你乖乖跪在我面前,可一个梆梆响的头!”
“别以为老子打不过你!今儿个,咱就比划比划!”赔钱货是认真了,当下站在长凳上将气下沉,稳稳地扎在了凳面上。
那坐在老者对面的壮实汉子一看两人就要掐起來了,还不及出言阻拦,只见那呆子就已经站起了身來。
轰隆!之后便紧接着就是“咣当!”的一声响。
白髯老者凝眸细瞧,只见那呆子站在原地乐的捧腹大笑,而赔钱货却是骂骂咧咧地从桌下爬了起來。原來,在那呆子站起的一霎间,长凳两边的平衡被打破,将那赔钱货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闪了下去,而又因为这人稳扎下盘,顺势踩翻了长凳,当头就是一下。这可好,赔钱货不但折了跟头,还让呆子好好的戏耍了一把,这下脸面顿时红了大片,看样子是真的毛了。
“好了!众目睽睽,成何体统!”那壮实的汉子在这个时候发了话,赔钱货和呆子便顿时沒了脾气,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重新乖乖坐了下來。
史进心里将他们的话一字一句都听在了耳中,从这番攀谈里,史进也略略猜的出,这是一伙对生辰纲有兴趣的人,看來,刘唐说的话果然不假,这江湖上对生辰纲眼红的人为数当真不少。就在史进还想再仔细听下去,希望能收获一些更有价值的消息时,那个白髯老者突然來了警觉,颇带提醒意味地低沉着说:“狗來了。”便站了起來,也不顾别人的脸色直接扯着拐杖便走。
白髯老人一走,他身边的两个小年轻也就跟着一左一右扶着老者紧紧跟了出來。当下,那一伙人便各自端起茶水來,胡天海地地谈起别的來。
史进朝那门外一望,只见两个官爷打扮的汉子一脸牛哄哄的样子,跨进门來。
“店家!來两杯上等龙井!”其中一个官爷在茶馆的当堂大刺刺地坐了下來,史进一看,不由地多对那人打量了两眼。两人都是虎背熊腰,迎着史进方向坐着的一个,有一对极炯亮的眼睛,上面两撇英雄眉,说起话來眉飞色舞,而坐在他对边的那个,史进却看不着,但是,光瞧着两人这身穿束也看得出,这两人不是普通的官兵,想必也是都头之流的官。
但是,官大官小倒是其次,真正引起了史进的注意,并不在于此,而是他们所坐的地方。在茶馆里,都有一个不撑规矩的规矩,那就是不论大小茶馆,在其大堂中间会有摆上一条桌子,两支条凳,这儿你往往瞧着就是茶馆里坐满了,也不会有人擅自敢往那里凑。为什么?就是因为这张桌子叫码头,只有这茶馆所属的地盘头头可以坐的起。就算是官差,也不过是披了官袍的小吏,沒有够硬的背景,哪里來捋地头蛇的胡须。
现在,这里要是坐上一俩个江湖中人,史进也好心里有底,可是,偏偏却坐上两个官差來。看他们那一副受之坦然的模样,而周围茶客也都是处之不惊,想必是坐的顺理成章,也坐的安心稳当。只是,向來官员最忌讳掺和江湖之事,可是像现在这样的,史进当真是头一遭见。
史进用余光悄悄瞄着两人,只见这两个将头靠近在一起,秘密在商量着什么,史进屏住了呼吸,却因为中间的间隔太远,茶馆的嘈杂已经将那两人的密探所吞噬。史进不敢长时间地去看那官爷的口型,但是,间歇地两眼之中,从那口型里却看得出有“晁盖”这两个字。史进心里不由地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