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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抿了抿嘴唇,接受了那个令人沮丧的事实。
虽然如今,爱德华确实很有自信,自己的的力量已经增长到了令人惊叹的程度,但说到底,这些力量并不真正属于他,不管是神力,还是神的本体,都只属于票潘铎瑞恩。他,爱德华?文森特,不过是作为王权的管理者——一个拥有绝大权利,却并非主人的存在罢了。最终。当潘铎瑞恩一旦觉醒,他这个管理者是否还能够存在都还有待商榷。
所以就算是现在他能给予伊利斯翠多少自由,对于这个神祇而言也没有多少意义。
“但有,总是比没有好,不是吗?有人说,自由这种东西,不过是一种假象,真实的只有你能够享受到多少权柄,一个人的自由是自由,一群人的自由也是自由,一天的自由是自由,一生的自由也是自由……呼吸是自由,死亡也是自由,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世间的一切,都是自由的,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心灵术士的言辞轻松,仿佛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伊利斯翠却沉默下来。
直到片刻之后,她伸出手,轻轻一转,手中已经凝聚了一团银色的光,光芒越过那只纤柔若素的手掌,落在那片爱德华铸造的粗糙‘地面’。于是那灰白的平面,被暗色覆盖——一团团黑色的泥土,带着特有的芬芳向外喷涌延展,然后,从那那肥沃的土地之上,新生的枝芽从地面长出,迅速生出一片茂密的小树。
几个呼吸,‘树苗’就已经伸展开自己第二层的枝桠。
爱德华慢慢抬起头,而那树苗已经在他的视线里开始成长变粗,光秃的枝干上伸展出枝桠,而在短短几个呼吸之内。这棵‘树苗’就已经成为了一颗参天巨木,一层层的枝桠伸展,绿叶亭亭如盖……但它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就那样向上伸展着,仿佛要一口气,碰触到空间高高的天顶。
树干上开始生出密集的气生根,原本单薄的‘地表’下也开始有无数根系盘卷而出。这些根系同样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然后虬结在一起。与海浪般翻涌的泥土。一同构造出脚下坚实的大地。
不过是片刻,原本死气沉沉的神国,已经重新焕发出活力——苍翠的森林在参天巨树的周遭层层连绵,枝叶舒展。而深蓝的天幕上,无数星子正在闪耀着七色的光晕,远比人类记忆中的任何星空更要璀璨无数倍,而天幕的正中,则高悬着银盘似的圆月。而当一阵微风掠过枝尖,树梢颤动一下。带起夜枭‘咕咕’的轻鸣,被惊醒的小东西窸窸窣窣地穿过灌木。摇出一片飒飒的轻响,而这样的动与静之中,一种苍野的感觉由然而生。
“精彩……”心灵术士轻声称赞。
这是神力的增长带来的影响吧,原本的伊利斯翠,应该还做不到这一点……
“那么。你要如何处理这些?”对于人类的赞誉,女神显然并不在意,参天的巨木在她身后摇出沙沙的涛声,点点透明的光晕便从周遭汇聚,在树木之下,延展成模糊的光影。
那是……祈并者?
或者,应该称之为前?祈并者才对,这些精选的灵魂生前是虔诚的信徒,而对于一个神祇而言,他们就是被留在神国之中,精纯的信仰来源,但当神祇已经不再存在,他们存在的意义,也就随之消失了。
对于自己而言,这样的灵魂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就任由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或者也没什么关系吧?
不过……
目光掠过那些面容平静的灵魂,心灵术士摇了摇头,却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下一刻,他踏出那空间的断层时,眼前已经是那一片荒野中的山谷。
经历了一场神战的牧人们,正在惶恐的收集起亲人的尸骸,哀戚的哭声,在风中回响,但更多的声音,则是愤怒的……人们将一个幼小的身体捆扎起来,推上那已经被摧毁的祭台,然后伏跪下来,纵声呼喊。
爱德华冷笑一声。
虽然场面看上去凌乱不堪,但事态发展的轨迹,却几乎一目了然……
无非就是被卷入到两个无法想象的怪物之间的战斗之中的倒霉蛋,迷茫之后迁怒的场景罢了——死伤惨重,悲愤交加的一群人,自然而然地将矛头指向那个带来了灾祸的小丫头——既然之后出现的那些虎头人更加接近于传说中的崇山之神的外表,那么那个一身黑袍的自然就是厄运,伪神……如今崇山大神震怒之下造成了无法想象的神罚,自然要有个祭品用来平息神的愤怒,方能拯救所有的族人。
而还有什么能比那个胆敢渎神的家伙,更加适合被献祭的?
不过献祭显然并不可能仅止于此,除了那个名叫桑吉的小女孩儿,她仅存的几个亲属也少不得要被连坐。而悲愤之下,那些倒了霉的家伙们显然出手颇重,那小姑娘,还有他的哥哥和母亲软软地挂在木架上,四肢的骨头好像都已经被折断。从口中流淌的乌黑鲜血看来,甚至可能就连完整的肋骨也没有剩下几根,身上的皮袍更是被扯得零零落落,露出叠加的青黑瘀痕,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唯有个小男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总算没有受到太多伤害,还在发出呜呜的哀鸣,只是嗓音已经嘶哑不堪,仅剩下了低沉的哀号。
迁怒,愚昧……所谓人性的丑陋一面虽然早已知之,但心灵术士还是不免有些感叹。
或者,唯一的一点幸运,或者就是牧民们看来要策划一场活祭,所以她们至少暂时还有命在……
“尊敬的,伟大的崇山之神,您卑微的仆从跪倒在您的面前,懊悔而惶恐……我们向您献上,不,让这个胆敢冒充圣者的恶魔……以她的死亡来表达我们对于您的忠诚,向您献上她还有她所有的亲族仍旧鲜活的心脏,来平息您的愤怒……我们愿意献上我们的所有请求您的仁慈。不要将您的雷霆之怒降临在我们的身上……
所有的牧人们开始再一次零散地伏跪,在那已经坍塌了大半的祭坛前。之前的仪式里,族长被某人干掉,而几个长老被化成了神祇分身的凭依,这个部落中几乎所有对于崇山之神信仰深厚的人都已经消耗殆尽,所以组织仪式的只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干瘦矮小得不大像是个牧人。而且显然这种没有前例可以依照的仪式已经超过了他的能力,所以尽管他大吼大叫。口沫飞溅,言辞却还时不时地被卡住,将干瘦的脖颈上憋出一道道的青筋。
不过仪式并没有因此而产生多少阻碍,所有的牧民们都只是伏跪于地,专心致志地念诵起他们所知的咒文,而这个时候中年人已经念完了草草拼凑的祷词,他伸手拔出一柄装饰着黄金的短刀,一步步走上祭坛,来到被捆绑在简陋木架上的小女孩身边。一把扯开了她身上仅余的几片皮袍碎片,露出那柔软平坦的胸膛。
女孩儿并没有昏厥。只是刺激之下,精神已经麻木,无论那些人如何摆弄,她也只是低垂着头,双眼没有聚焦第盯着前方。嘴角的鲜血慢慢流向胸口,呼吸几乎已经停顿一般地任由摆布。
“伟大的崇山之神啊,尽量取走所有的祭品吧!您的臣民会向您敬献所有的忠诚,您会看到您的敌人的覆灭!她的心脏,会成为我们对于您……纯正信仰的明证!”
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临时的祭司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祭刃。只不过,他显然并没有那种杀人祭祀的决心,握刀的五指紧了又紧,但那一柄轻巧锋利的刀刃却仿佛有万磅之重,压在他的手里就是刺不下去!
心里挣扎了一番,他干脆换成双手握住刀刃,改下剜为刺,但他手掌颤抖的一刀之下,鲜血飞溅,那柄利刃却滑开了几寸,只是扎穿了女孩的胸,没有洞穿女孩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