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孟老爷,回答完孟老爷的“关于闺女的一百问”,王醴复又在风雪夜里的灯烛下,细细翻阅卷宗。比起刚来时在公堂上拿到的卷宗,此刻,卷宗又厚了许多。
袁道台的独子虽不是个能作学问的,却也非纨绔子弟,是个还算不错的年轻人。有些富贵乡里养出来的小毛病,但为人处事还算可以,也没有什仇家,短短二十余载的生涯里,没有什么同人结仇怨的记录。
一整夜,王醴都没怎么睡踏实,一则是新到了地方有些不适应,二则孟约没在身边,最后才是袁道台独子身死案重担在肩,委实有压力。好在天亮时放晴,路上积雪也不再结冰,而是慢慢融化,孟约则在下午时乘马车抵达谯郡。
王醴听到消息,赶忙起身去接,因中午略补了个觉,看起来脸色还成,就是眼下略泛黑,还是泄露了他没睡好的事实:“师兄,你看你的脸,好没精神。你啊,真是离不开我呀,一不看着你,你就不爱惜自己。”
“是啊,所以年年不可离我身。”把孟约迎进孟老爷早早置办在毫州府衙旁边的园子,王醴一边走一边说了说园子里都有哪几个院子,各在什么方位,又说孟老爷清早去了工学院,大约晚上会回来吃饭。
“爹大约总算舒坦了,老嫌南京宅院小,时常看着我屋叹气,说委屈了我,从小到大就没住过那么窄窄缩缩的屋子,多放点东西身都转不开。”谯郡地方大,孟老爷又熟悉人又熟悉地方,置办下的这个园子,能鹿邑的宅院,眼前这个刚买下才几个月的宅子也远比不上:“南京也不是没大宅子,回头我着人寻一寻。”
从前家中就他一个,王醴只会觉得屋子大,什么时候嫌屋小过。孟约才嫁过来没多久,他就感觉出来了,孟约光衣裳首饰就得占间大屋,谁让他有个疼闺女的岳父,偏家里还有布坊,布料从来是论车装。
孟约对大屋子没什么执念,挥挥手,问王醴案子查得怎么样:“没有任何进展,按察使司来了人,这会儿仵作陈文都还没送来,也不知怎么一回事。”
“不管怎么样,你先睡饱吃好再说。”孟约不懂这些,自然没法给出什么建议。所以这时候,孟约会很想念杨廷礼,有那老头儿在,心里总是格外地踏实。
“年年说得对。”王醴应下,赶紧命人准备晚饭,孟约一路坐马车过来,想必也没能吃顿安稳饭。
两人吃饭时,府衙的差官申江送了仵作陈文来,王醴不好在饭桌上打开,怕孟约吃不好。遂赶紧扒几口饭,叮嘱孟约慢慢吃,然后才接过仵作陈文叫上申江往书房里去。
孟约一边吃饭,一边想:“嗯,得把杨阁老忽悠过来,总觉得有杨阁老在,大事先定了一半,再不济还能狐假虎威一下呢。”
至于怎么忽悠杨阁老,孟约没想好,她只吃完饭就先写书信给南京。先是写给吕撷英卢昆阆,然后是吕冰和她的小美人们,再是宣庆帝萧皇后,然后是杨廷礼。她觉得自己能把杨廷礼忽悠来的,却没想到她信还没寄出去,门房就接到了南京的来信,从仆妇手上接过一看,孟约不由对这历经几十年不倒的老妖精有了个新的认知。
“说得也是,要让师兄自己去处理这些,时时有倚仗,处处有人指点,待日后无人可倚仗,无人可指点时又待如何?杨阁老真是……我信都还没写完,他的信就先来了,看来是算到我会有这么个念头。”既然老妖精都这么说了,孟约在这方面还是挺推崇杨廷礼的,遂搁下这事,把信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