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延冰所惦记的陈豪确实处于极端危险中。卡车在进入斯塔洛瓦沃拉之前即被德军飞机炸毁了,一枚炸弹丢在卡车左近,司机小苗牺牲在驾驶座上,卡车很快燃烧起来,活着的人七手八脚将车厢里的电台搬下了车,然后卡车就发生了爆炸,车厢里的汽油桶成了威力巨大的炸弹。
那次遇空袭牺牲的不止是司机小苗,还有一个报务参谋,是被爆炸时飞溅出的车厢断木击中脑袋牺牲的。陈豪小组的成员除了首脑陈豪中校外都因天降横祸而陷入巨大的悲痛中,陈豪喝止了要冲入火海抢出司机的部下,就地将那位牺牲的报务参谋埋葬在路边,甚至没有树一块标记。
除了陈豪,其余人员都是未经历过战火的年轻官兵,即使是周振发中尉,也没有见过战场。
“这就是战争,我希望你们都能活下来。但任务尚未完成,抬上电台,继续前进吧。”
“中校,看这样子,斯塔洛瓦沃拉肯定守不住了……”大路上挤满了溃退的俄军,夹杂着赶着马车或者步行逃难的居民,周振发中尉的意思是不需要再往前走了。
陈豪凶狠地盯住周振发,“什么意思?就靠这个给司令部提供情报?你是不是害怕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振发被陈豪的神态吓住了,胡乱摆着手。
“出发!”陈豪逃出手枪。“保护好电台和小王。”
步行了十几公里,他们终于进入了斯塔洛瓦沃拉。
俄国人的防线崩溃了!已经不需要核实俄军在斯塔洛瓦沃拉以南的部署,连那个俄军上尉也找不到俄军的指挥机关了。充满异域风情的城市里挤满了失去建制的军人和波兰市民。一些房屋已经着火,到处是咒骂哭喊,不止看到一起俄军士兵公然抢劫居民,这副情景陈豪从未见过,山东战役时也有过撤退,但一切都是有序的,而现在的情景却宛如末日来临。
好在电台没有受损。使得他可以依靠仅剩的报务员小王给文尼察总部发出了斯塔洛瓦沃拉已经陷落的明码电文。
“中校先生,我们必须赶紧走。”听着南面和西面密集的枪炮声。俄军上尉一脸的惊慌。
“上尉,你们的人真是糟糕。”陈豪叹息一声,“这么多的部队都逃了,我不知该如何评价贵军了。”
从满城大火的斯塔洛瓦沃拉冲出来。那个充作联络官的俄军上尉失踪了,那种混乱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回头寻找,或许俄国上尉是故意逃掉的。
谁也想不到俄国人如此松包,真是兵败如山倒呀,满地都是丢弃的军资,陈豪的军大衣丢弃了,身上穿着的就是随手捡的俄军大衣,灵机一动,他命令跟随他的部下。(www..l)包括周振发中尉都换上了俄军的大衣。衣服帮了忙,混在俄军中不易被发现,其实。一路向北撤退的俄军只顾逃命了,哪里会管几个中国军人?
第二次遇险还是飞机。那是在斯塔洛瓦沃拉城北的公路上,两架翅膀上涂着黑十字的德军飞机突然冲出云层,朝着公路上蠕动的人群扑下来,陈豪迅速就地扑倒,但缺乏战斗经验的报务员小王慢了一步。被飞机射出的机枪子弹击中了,两颗子弹不仅要了小王的命。而且打坏了电台――笨重的电台一直是由小王和另一名士兵抬着的。小王对电台珍爱异常,生怕损坏了这件贵重的玩意。
这次空袭还造成了一个姓金的中士腹部受伤,一块弹片射入了他的腹部,用急救包止住了血,但没办法取出嵌入体内的弹片,只能轮流背着那个倒霉的中士逃命。
接下来是一次宪兵的检查,俄军在一座石桥前设了检查站封堵逃兵,没有命令在身的军官就地枪决,士兵则被就地编组为暂编营重新集结投入战斗。陈豪和他的几名部下也被抓住了,好在那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宪兵中校在看了他的军官证和卢布林城防司令开给他的介绍信后“释放”了他们,但拒绝给他们提供马匹。
陈豪一行只能步行向北了。疲劳、饥渴和寒冷折磨着这支小分队。总算挨到一个村庄,居民却都不知逃到哪里了,三五成群的俄兵在村庄里寻找食物和值钱的东西,也不知他们是如何躲过检查站的。陈豪率领部下找了一间屋子,让周参谋带人去找吃的,他和另一个士兵为小金扎了副担架,烧了点开水喂了脸色灰白气息奄奄的小金,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小金身上,鼓励他坚持住。小金说他不成了,活不了了,给了陈豪家里的地址,陈豪才晓得小金是朝鲜族人,“要坚持!你的伤不致命,我们一定带你回到部队。”陈豪握着小金冰凉的手说。
“不能再拖累你们啦,把我丢在这儿吧……”
跟前骤响起的枪声让陈豪拔出手枪冲了出去,另一个士兵跟着陈豪冲出了屋子,看见周振发中尉和两个士兵转出街角朝这边跑来,看样子他们是跟俄军起了冲突。陈豪正准备接应,屋里响起的枪声迫使他转回头,见小金的脑袋已经碎了――他或者是因为难忍的伤痛,或者是因为不愿意拖累战友,将步枪枪口含在嘴里,用脚趾勾动了扳机。
陈豪捡起小金自杀的步枪再次冲出房门,见一名士兵已经倒在街上,躲在石砌的廊柱后面的周振发和另两名士兵正与追过来的俄军对射。顾不上询问缘由,陈豪当然加入了战团,他们一连射倒两名追过来的俄军,将周参谋和那两名士兵接应进屋子。
“快,从窗户跳出去!”顾不上听周参谋解释。四个人跳出了后窗。直到逃出村子躲进一片松林,周参谋才解释了跟俄军溃兵起冲突的缘由,果然是因为食物。食物倒是带回来了。却折损了三名士兵(包括自杀的小金)。
“狗日的俄国人,老子们来替他们打仗……”周振发愤愤不平。
“跟溃兵讲不出道理,赶紧走吧。”陈豪吃了块冷羊肉,率领仅剩的三名部下从田野里朝北走去。
走到天黑,晚上就歇息在一片树林里,他们不敢回到公路上,尽管树林离公路不算远。和俄军起了冲突的事引起了陈豪的担心。忍着点吧,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太不值了。
周振发病了。发起了烧,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坚持着继续逃命。陈豪的军官皮囊里带着一份地图,大致判断出距克拉希尼克不远了。那个地方几天前曾路过过,也许在克拉希尼克会遇到俄军成建制的部队,那样有希望搭一辆车,哪怕是马车呢。陈豪鼓励三名有些气馁的部下,等到了卢布林,就会遇到我们的人了,我估摸着咱们的部队应该到卢布林了。坚持一下,再有两天,我们就回家了。
冷得要命。因为军大衣丢在那个村庄,只穿了一身绵军衣的陈豪感到刺骨的寒冷。拖着发着烧周振发继续摸黑赶路,当天边出现一丝鱼肚白时。陈豪听见了西北方向响起了炮声,而且越来越密集,就像夏天暴雨前的滚雷,夹杂着机关枪和啸叫声。
“糟糕……”他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德国人穿插到了前面,克拉希尼克说不定被德国人占了。
“我去侦察一下。中校,你和中尉就在这里等着。”大个子下士自告奋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