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赵德言突然停下,手下四人连忙掣出兵器,辟尘好整以暇地捋捋三尺长髯,一派仙风道骨,眼睛却乍合了一瞬,闪过一丝阴翳。
许开山亦是满怀戒备,身后烈瑕却眉眼含笑,无动于衷,莎芳紧张地看向大开的舱门,仿佛里面有令她惊骇的洪水猛兽。两个胡女乃是教内五明子中的水火姹女,这时功力已恢复了十之六七,眸间媚波流转,内心并不放松。
主舱离前舱只两丈的距离,在甲板上楼起两层,位于巨舰正中处,最高的主桅从舱心竖起。楼梯设在内部,中间有个转折,二层正面的是大厅,分临有几间客房。
杨侑显然就被安排在这大厅内,有杨文干与另一汉子看管,在赵德言看来,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家伙能有多大能耐,还能飞上天去不成?现在想来,似乎有些失算了。
现在众人未踏进门去,均不经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虽未感到三大宗师级数的绝世高手那种扑面而来的逼人气势,但厅内的空间似乎成为一个独立而和谐的世界,他们这些人都是外在多余的事物,一旦跨进门槛,就会破坏这个世界的宁静安详,就算心性再恶毒的人也会因此生出强烈的不忍之心。
从他们的视觉角度看不到室内的人,可无人会怀疑里面正有一个武功超越他们理解范畴的顶级人物。便是性情再鲁莽、神经再粗大的人也会有无比直观的感受。
赵德言眉头紧锁,放声喝道:“何方高人到此?赵某有失远迎!”心中惴惴,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船上,而在场几十号人竟无一人发觉?
众人大气不敢轻喘,均竖起耳朵聆听时,里面一个妩媚婉转至极点的动人声音传出道:“魔帅客气了,我家少爷不请自来,还望主人见谅哩!”
门外众人听得均是心神一荡,连两个胡女也有把持不住的感觉,真恨不得看看有如此佳音的人儿该是怎样的一代妖娆。只有莎芳面沉如水,眼中闪动着难以言喻的光芒,似痛苦,似惆怅,好久不能消逝。
赵德言只眩晕了一个刹那即刻醒来,心神大凛,换作敌对时这一瞬间的失神足以导致不可逆转的失败甚至死亡。情知不是这女子媚功厉害至连他也难以抵挡,而是今日他与大尊善母等人激战了接近一个时辰,精力消耗过多。但即便如此,这女子武功也不容小觑,何况听她言下之意,她还有个少爷在内?嗯,少爷?莫非还是个年轻高手?
他毕竟是魔门巨擘,没有理由因为未知而恐惧到连一探究竟的胆量都没有,便冷哼一声,终于把步子迈了进去。其余众人略迟一步,鱼贯而入。
到了厅堂,众人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沉许多,奇怪的是,室内没有回荡起半点足音,心中对这不知名的高人大大佩服。简单的一手,就足以引起所有人内心的惊悚,灵魂的颤栗。
“噫!”在众人都在凝神打量室中事物,注意力尚未放在室中诸人时,莎芳首先发出轻声,令人侧目。
这是奇怪的现象,因为以常理而论,众人在室外时就已对室中的神秘人物起了强烈的好奇之心,入厅后当然是首先观察人,接下来再顾及其他。然而事实刚好相反,他们都被摆放的物件吸引,而把人给忽略掉。
若是大厅内确实是稀世奇珍也倒罢了,可来到这里的众人哪个不是心性坚韧无匹,纵使多半来自域外未见过世面,但对身外之物多半还不会放在眼里。由此可知室中掌控者超凡的手段。
一行人中只有赵德言没有在意莎芳的轻吟,他瞳孔紧缩,语气略不确定地道:“明宗越?”这正是他与众不同之处,不知是实力使然,还是另有缘故。
闻者心神巨震,从方才某种奇异的状态中回复过来,此间哪个不是能人,立知精神受到影响,在不知不觉间着了别人的道儿,大是骇然。
顺着赵德言的眼神,目光聚集到正斜躺在卧椅上的男子,他著着一身旧式的青衫,闲饮着清茶,背后有一美貌得好似天仙的年轻女子在为他轻拿浅捏,酥活筋骨,让人好生艳羡。正是凌风与婠婠。
李秀宁这时却坐到了床上,神色慵懒,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安心看戏,坐姿依然端庄,尽显大阀贵女形象,较之婠婠超乎世俗的娇媚别有一番风味。那边烈瑕眼前一亮,邪意盎然。
杨侑仍兀自站在厅的一角,双手不知所措,微带惶恐地看着进来的众人。
婠婠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枚果饯来,递到凌风嘴里,以她独有的嗓音道:“魔帅何必明知故问,以我家少爷的名头,魔帅岂有不识之理?”
四个突厥汉子眼眸中射出异常炙热的光彩,若能占有这样的女人,哪怕只有一天可活也愿意!当他们意识到这点时,无不震撼。以他们比铁石还要坚硬的意志,为何还过不了女色之关?
两个胡女紧抿着性感的双唇,把强烈的嫉妒深藏在一汪秋水中。与婠婠这出色的美女相比,她们就像丑小鸭遇上白天鹅一样,连她们也不得不承认,此女虽正扮演着侍女的角色,却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九天仙女飘然莅临红尘俗世,又如天空皎洁的明月把清冷的光辉洒遍了大地。
赵德言微眯双眼,不以为忤,拱手行礼道:“赵某久仰邪帝大名,却始终缘悭一面,今日一见,幸何如之!”
如此文绉绉的话竟出自他的口中,不只凌风与婠婠几人没有料到,连与他相交多年的辟尘也如见鬼似的,一阵恶心反胃。
要知当年赵德言虽给石之轩追杀得远避漠北,可一身傲骨仍在,便是对上突厥的始毕可汗也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的眼光见识岂是区区塞外化民可比的?只在毕玄面前稍为收敛一些,但也从未说过如此明显示弱的话来。
这种高傲可是长期的心态与地位决定的。自来中原见魔门的老朋友时更是自恃武功强人一线,又是突厥国师,地位尊崇,势力庞大,那趾高气昂的样儿连合作者都看不爽,恨不得朝他脸上踩上几脚,以泄心火。
这厮今个儿转性了?
凌风暗道老小子你是见过我的,不过你人品够差,没认出少爷我而已。身子仍舒服地躺着不动,眼尾也不扫一下来人,只淡淡道:“魔帅不必与我说这些没用的,今日你们一行到此,有何贵干?”
他现在对邪帝之称已经完全免疫了,一个人叫时他可以解释一下,一群人都这么叫时他再解释有谁信?何况他虽非当代邪帝,但修炼了道心种魔*,也算得上是向雨田的传人了。他对什么师承没有特别的偏见,所以现在早默认下来。
此言一出,众皆腹诽,这人好生无礼,若不是前面有神奇得令众人难以置信的一幕,眼下早已大打出手。两名胡女就要破口大骂,被许开山伸手制止,且看赵德言如何对答。人家的四个手下都没有言语,他又何需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