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打个哈哈道:“李某追随向师,其他的本事没学到三分,这算命占卜之道却略有小成。古语有云: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鲁老头恨你杨俊,不外这两点吧。”
毕玄极为配合地道:“鲁老师年愈八旬,老父最小也过百岁,杨俊则现年四十有六,当然不可能有杀父之仇,所以只有夺妻之恨了。”
李玄霸道:“鲁妙子一生钻研杂艺,几已成痴,却曾钟情过三个女人,一个是阴后祝玉妍,一个是静斋碧秀心,最后一个是飞马牧场前任场主商青雅。可惜三女中只有商青雅对他苦恋,其余两女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三十年前,祝玉妍因邪帝舍利与鲁妙子翻脸,一路追杀,迫使他不得不利用山势地形远遁千里,布下种种疑兵之计,骗得祝玉妍以为他逃往海外。祝玉妍怎也料想不到,他竟藏身在飞马牧场。”
毕玄道:“鲁老师既到了飞马牧场,那应该有情人终成眷属才对啊?”
杨俊看出他俩在说双簧,冷笑不语。
李玄霸道:“不幸的是鲁妙子为错爱祝玉妍而心伤不已,兼之身受重创,自以为命不久矣,就没有敢接受商青雅的情意。后来我们的秦王殿下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乘虚而入,插足其间,占有了商场主,并且还有了一个宝贝女儿。杨俊,我没有说错吧?”
杨俊哼了一声,仍没有说话,毕玄却清楚看到他的神色间多了几分落寞,暗叹人非草木,终有七情缠身,难以自拔。
李玄霸又道:“若是事情仅止于此,你把商青雅带回王府,哪怕给她个侍妾的名份也便罢了,但你偏偏始乱终弃,转而迷恋明月。当然了,你与那明月的一番姻缘多半也是虚情假意吧?不然向师怎会废你经脉,使你穷二十年之力也未能尽复旧观?”
杨俊眼中寒芒乍现,道:“我与鲁妙子之间的恩怨是非与你何干?你莫以为我不知你对你那二姐李秀瑶的禽兽之欲吗?”
李玄霸虎躯一颤,杀机大起,却平静地道:“此去成都,我已将情丝彻底斩断。当年若非为修绝情杀道,必先入情始能忘情,我又何苦选择这桩孽缘?”
毕玄心中一奇,目光在两人身上左右打量,这俩对对方可真熟悉啊,这般关乎感情的绝密**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做起和事佬道:“我们四人都为战神殿而来,那里机关密布,禁制繁多,我们应该互相扶持才对。首先还劳烦杨俊贤侄你下山请鲁老师上来吧!”
杨俊没有犹豫,出庙去了。
在他走后,毕玄立即双目眯起,皱眉道:“为何不杀了他?”
李玄霸柔声道:“你我联手,要杀他的确不难,但他在李世民、寇仲的身上留有后手。现在不是杀他的时候。”
他说的含糊,但毕玄何等睿智,登时了然。
李世民是李阀的支柱力量,寇仲关系到天下会的分裂大计,两人是左右天下形势发展的重要人物,可以说李阀和突厥的兴衰存亡几乎掌握在他们手中。若杀了杨俊,难保两人不会出什么岔子。在这种情况下,二人的生命出不得半点岔子。所以他们不能赌。
说到底,毕玄的心底放不下突厥,而李玄霸放不下李阀。这份羁绊令他们无法全心全意地专志武道。
李玄霸忽道:“即使有和氏璧、五彩石之助,战神殿殿门的开启时间也仅能延长到一日。”
毕玄叹道:“一日也好,一息也罢,我已没有退路。”
一来观看到完整的《战神图录》是他几十年来梦寐以求的,有一丝一毫机会也不会放过,二来八月十五将近,他与凌风的决战迫在眉睫,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因为在见识凌风对抗天威的厉害后,他已全然没了对抗的信心!
李玄霸感慨道:“想必你也想不到你苦寻多年的战神殿居然会在这里!”
毕玄不由想起五十年前的旧事,蓦地涌起一阵酸楚,这种情绪出现在他身上是极为罕见的,心头一凛,岔开道:“听鲁老师说这座庙是他亲自设计修建,名为邪帝庙,是向雨田闭关的所在?”
李玄霸点头道:“不错。而且这座山还有个威风的名字——天帝山!”
毕玄失声道:“魔门两派六道的圣山天帝山?”
李玄霸笑道:“是否有些不敢相信?这座山看起来平平无奇,比起名山大川的灵气要稀薄得多,不适宜武者修炼。但这些都是表面现象,惊雁宫就隐在我们看不到的深处。”
毕玄道:“亏我费尽心机搜罗杨坚手中另外半幅地图,哪里知道这里已被邪帝据为己有百余年!”
李玄霸神色一动,道:“冒昧问句,你和杨坚的《战神图录》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毕玄古朴的面容上露出缅怀之色道:“这件事情凌风也曾问过,但那日我没有告知他详情。此际左右无事,我就告诉你何妨。五十年前我与杨坚都不过二十许人,命运将我们安排在西域碰面,并成为一对知交好友。那年机缘巧合下我们解救了一个波斯少女,并同时爱上了她。经过交往,方知那少女是彼国教派明教圣女,此来东土是为从两个叛徒手中夺回圣物五彩石。当时我们信誓旦旦必助她达成心愿,可不久后我们发现她一个秘密。”
李玄霸道:“什么秘密?”
毕玄不无伤感道:“那段日子她时不时向我二人询问一些晦涩难明的汉语句子,我们一听便知那是极高深的武学心法,你也猜到了,那就是《战神图录》。后来见她对我们都没有动心,反对我们的爱慕而加以利用,左右逢源,且坚持返还波斯,于是我们便起了歹意,杀人夺宝了。唉!”
李玄霸早猜出是这个结局,不以为意,反是纳闷道:“波斯人手上怎会有我们中州武林的四大奇书呢?难道说有波斯人进过战神殿?”
“自然是向师留在波斯的!”
发言的不是毕玄,而是跨进门内的鲁妙子。他的背后是面色阴沉的杨俊。
鲁妙子精神矍铄许多,看去像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整个人显得神满气足,神采照人。
李玄霸对他的到来并不奇怪,道:“难道是向师当年周游世界时所遗?”
鲁妙子道:“虽不中亦不远矣。百年前向师自感修为已臻人世巅峰,遂走遍五岳三川,又往极西之地,在波斯国遇上摩尼教教主,对该教的一门镇教心法颇感兴趣,就用二十四幅《战神图录》换下了那名曰‘乾坤大挪移’的神功。”
李玄霸笑道:“向师定然没有把《战神图录》翻译成波斯文。”
毕玄则问道:“鲁老师曾与邪帝结为忘年之交,定是早知此地有战神殿了?”
鲁妙子吁口气道:“不错。别人都以为武尊你与杨坚手中两幅图是有关战神殿的地图,但我一眼便知那实际上是机关分布图。我若早有这张图,青雅又怎会惨遭这畜牲的毒手,让我们含恨二十余载?”
众人好奇,这机关图如何与商青雅扯上关系了?
他口中的“畜牲”杨俊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下忍不住怒道:“鲁妙子,你别欺人太甚!”
鲁妙子针锋相对道:“哼!许你做得,我就说不得么?二十几年前我自觉生机流逝,无法承受青雅对我的情意,就到这天帝山恳求向师救我,但向师杳如黄鹤,不知去向,那时我骇于祝玉妍在附近出没,遂躲入密道之中,阴错阳差下发现了惊雁宫的存在,见猎心喜,无从自拔。只恨以我的才智,为打开宫门耗费时日,又在底下迷宫中苦思冥想开启战神殿的方法,一待就是三年,以致让你这畜牲得隙逼奸了青雅!”
杨俊嘴角一撇,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李玄霸见两人又要吵开,甚至可能会动手,忙道:“鲁老,你是怎么拿到杨坚那半张图的?”
背地里他对鲁妙子不敬,如凌风般直呼其老头,当面却是不敢。
鲁妙子道:“老夫是从郑乾的独子曹应龙的背上得到的。郑乾是当年杨坚最为倚重的谋士,杨坚曾请他参详那半张图的奥秘,郑乾心机深沉,暗中将那图隐秘地绘在独子背上的苍龙图案间,却为杨坚察觉,在他归隐时请了宁道奇杀他,宁道奇迫他立誓不出襄阳半步,此事不了了之。我此趟去成都,就是为了拿这半张图。”
毕玄提醒他道:“鲁老师,据我所知,我与杨坚的图即使合在一起,也不完整。”
鲁妙子微微一笑道:“武尊有所不知,三十年前向师破碎在即,把圣舍利交由我保管,同时的还有另外一张图。我一直没把那图与战神殿的机关联系起来,后来见了武尊的半张图才恍然大悟,你们那张图正是前面宫殿的机关分布图,不同的符号代表了不同的机关密术。”
他把邪帝舍利藏到了杨公宝库,那张图则给了东溟夫人单美仙,几月前他冒险到九江会见单琬晶,就是为了拿回那张图,想在短暂的余生里勘破战神殿的秘密,至于遇上凌风使他沉疴尽去,寿元增加,则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李玄霸笑道:“有鲁老之言,此事成矣!”
杨俊道:“鲁妙子,带路吧!”
鲁妙子一声冷哼,绕往佛龛后方。
众人跟上,但见他推开设在佛龛后的一道活壁,手上同时多出一盏燃亮的风灯,照出一道深进地下的石阶。
战神殿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