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丽正扒伏在天香楼外隔了两个街道的一处屋脊上。
她本是追逐那个可恶的盗马贼而来,但在这里却看到一场激烈而刺激的争斗,令她对汉人武功差劲的形象大为改观。
可惜她的汉语仅称得上粗通,只能用简单的词句对话,所以听的似懂非懂,只知道下面最厉害的是那个叫斋主的女人,一剑就把对面一男三女杀得大败,几乎无力再战。但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抢斋主怀里的女子,莫非那是个大人物?
战斗还在继续。
尽管梵清惠的武功高强得超乎他们的想象,但杨虚彦、李无瑕、谢玉菁与杨若惜四人仍不放弃,咬紧牙关,忍住身体的痛楚,向梵清惠缠斗。
梵清惠一手揽在萧后的腰间,一手握着飞翼剑,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地交战,又是一剑逼退四人,微笑道:“米粒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今晚我不喜杀人,你们退下吧!”
杨虚彦初抵江都时的信心被梵清惠三两剑消磨得一干二净,满腔都是颓然之意,瞥了李无瑕一眼道:“我们与慈航静斋无怨无仇,何必拼个你死我活,不如先走一步吧。”
李无瑕显然意动,道:“公主,您意下如何?”
杨若惜叹道:“我们走!”往后退却。
梵清惠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正在这时,异变倏生!
“飕!”一道刀光划破长街的寂静。
刀声来自屋顶。
刀光很美。
像美丽女子在情人的诗句圈下一道眉批的刀光。
刀光淡淡,如流星滑落,飞散而下,从中冉冉落下一个人。
梵清惠看到刀光时,凌厉的刀锋距离她已经不过三尺的距离。
三尺。
来人的速度,实是不可思议,猛烈时如翻江倒海,阴柔时如风卷云涌,这一刀的功力可摧山碎石。
刀未至,地上的裂痕已经清晰可见。
当!
梵清惠平实到极点的一剑再度架住高速刺来的刀锋。
飞翼剑毫无花巧,侧砍在来人砍来的刀锋后寸许处。
刀光顿时消失。
剑归鞘中。
一下沉闷不舒服的声音,在剑刀交击时传出,声波激射往四周每一个人的耳膜内,使人心跳意躁。
“是觉远!”
看清是觉远冒死击敌,杨虚彦感动之余,哪敢有半分犹豫,觑准战机,一声长啸,挥拳冲了过来。
而正在退后中的杨若惜脚尖微点地面,以仅逊杨虚彦一筹的速度返冲回来,玉容平静,伸出了一指。
梵清惠冷冷一笑,挥掌飞击向那如燕子般翱翔而下的觉远。
觉远砍出的那一刀刀意未尽。
刀色淡淡,如远山黛绿,夕阳依稀。
刀光过处,狂风掠过。
一道黑云,遮星掩月。
与此同时,梵清惠的肉掌上发出一道极其夺目眩眼、灿脸乱神的强光。
觉远再出刀。
劲风割面,森寒刺骨。
刀锋迎上拳头。
可怕而犀利的劲风让人感到阵阵寒冷。
诗丽在脊上看得胆颤心惊,心道:“女人的拳头怎能挡得住迅猛无比的长刀?这样霸意十足的一刀,即使是别勒古纳台也不敢直撄其锋。”
砰!
只听得一声惨呼,鲜血飞溅,觉远横向抛飞,手中的长刀只剩刀柄,刀身大半插到右肩,还有一小部分寸寸碎裂!
杨虚彦的精神没有任何波动,他的一拳包含了他苦练《洗髓经》的全部成果,他的气势、真气、血液的流动、腰身的力量全部融入到这一拳中,两丈距离在眨眼间越过,一拳仿佛化为千千万万,罩向梵清惠身上每一要害。
可怕的破风声,震慑全场,仿佛足将虚空撕裂。
每个人都可感受到拳中贯满杨虚彦无坚不摧的意志和能量!
李无瑕和谢玉菁没有再攻,她们的进攻与否再无任何意义,她们无法想象人类的一拳竟能达至如斯境界。
抛飞途中的觉远锐目圆睁,旋即欣然点头。
而杨若惜仍保持进攻的态势,风声猎猎,吹得她秀发扬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梵清惠怀里的母亲,微不可察地闪过喜色。
只有房上诗丽为素昧平生的梵清惠忧心,这个让她仰慕崇拜的女子能否再度创造奇迹?讨厌大男子主义的她把虚无飘渺的希望寄托在梵清惠的身上,“仙女姐姐,你可一定要抗住呀!”
一阵似乎微不可闻的低吟,在梵清惠手中响起,连杨虚彦铁拳强劲的破风声,亦不能掩盖。
飞翼剑再次离鞘而出,像蛟龙出海,大鹏展翅,先是一团光芒,光芒蓦然爆开,化作一天光雨,漫天遍地迎向扑来的拳影。
一连串声音响起,活像骤雨打在风铃上。
每一点光雨,硬碰无数拳影。
剑尖点上拳头。
骨头碎裂声传出,像地狱的催鸣符。
同样是拳头,杨虚彦的拳头居然比不得梵清惠!
杨虚彦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丰富感情,喷出一蓬鲜血,迅速往回撤去。
飞翼剑没有追击,而是迎往杨若惜点来的一指。
梵清惠不敢有丝毫大意,她感到一股阴冷与酷炎并存的杀气从杨若惜的身上接踵而至,且杀气越来越浓,渐渐地如有实质,气流竟然卷起地上的阵阵狂沙!
此刻她不得不承认方才小看了这个杨隋公主,其无论心计还是武功都是上乘之选,攻来的时机简直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自己旧力方去,新力未继的一刹那。
她知道自己这一剑的力道不及平时十分之一。
但杨若惜的玉指则发出最强盛的剑气。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是以万物皆可为剑。杨若惜手中无剑,可是跟拿着剑没有什么区别,玉手一指,就是一件足以摧枯拉朽的无上利器。
空无的剑气,比实剑还锋利可怕。
剑指相交。
飞翼剑是实在的。它美,它锋利,它快的追风逐电。
指风剑气却是无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