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吃掉了黄家之后,王诩就一直将精力投入到书院里,而夏家几子和任远开始着手慢慢地处理和吸收黄家的各项产业。虽说任远还没有来单独见王诩,但是他认为,任远既然已经开始帮他做事,说明他已经开始转变,而要彻底征服任远还需要一个过程。至于现如今的酒坊场,则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有了黄礼的前车之鉴,谁都不敢接手。虽然提点刑狱司在之前已经拿到了黄礼的钱,但是酿不出好酒迟早会惹来非议。而王诩也不想接下那么高价的酒坊场,是故,祁裕和王诩在酒坊场一事上,都在消耗着彼此的耐心,不过显然不缺这个钱又不背负百姓怨言的王诩更加耗得起。
“裴山长,邵牧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王诩将枪的扳机告诉了裴健,但是他也只知道,扣动扳机,然后撞击弹壳,让子弹飞出去,具体原理他却一无所知。
一次次见证王诩神奇的裴健现在对王诩做出任何举动和想出任何构想都不再过于惊讶了,虽说王诩不知道原理,但是有了一条明确的路,他深信自己和自己的学生一定能探索出来,眼下火枪转入了理论研究,所以什么都可以尝试。
“多谢邵牧,只要我们弄出扳机,就能将火石和火枪融合在一起了。”裴健不无兴奋地说道。
王诩笑笑,见火枪之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于是问道:“那个高丽人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裴健一愣,没想到王诩忽然问及这个问题,照实说道:“他现在已经基本康复了。”
“那就好。不知裴山长可还记得答应过邵牧的事?”王诩说着,便将话题引向了裴健之前的承诺。
裴健怔怔地看着图纸,似也没有听进去王诩的话。
“哎。”王诩轻叹一声,“总不能让丁花跟着一个来历不明,身份不详的人吧。若是这样,邵牧还是重新提她物色好的人家。”说着,王诩作势要走。忽然手臂一紧,却是裴健将其拉住。
“裴山长还有何事?”王诩故作不知地问道。
“王...王公子刚才说的....”裴健脸上一红,语气中夹杂着紧张。
王诩展颜一笑道:“苗阖走了,答应再也不见丁花了。邵牧想着,丁花那么好一个女子,总不能一直跟着帮我做事,所以.....”他并不把话说完,也不走开,带着些期许地看着裴健。
裴健缓缓地放开王诩,慢慢地坐了下来,将图纸小心抹平,整齐地放在了桌面上,继而环顾了一眼堆着各种器械的房间。
“王公子,若有一天裴某不得不离开此处,还望你善待这些东西还有这里的学生。”裴健一双精炼有神的眼睛,此时布满了死灰。
王诩点头,并没有说话。
“我真名叫做曾三凡,本是军器监匠人。元佑元年,时任集贤校理的苏颂检验太史局的浑仪时,决心要将浑仪、浑象和报时装置结合。他拜访吏部守当官韩公廉,取得张衡、张思训的‘仪器法式大纲’,于元佑三年开始动工,元佑七年建成水运仪象台。”
裴健的眼神虚凝,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水运仪象台分三层,上层是浑天仪,中层是浑象仪,下层是司辰,全程用水力推动,可以精确地记载时辰.......”
说着,裴健脸上顿时浮现起了痛苦的神色:“当建到第二层的时候,很多匠人说用木器,但是我和师傅都认为木器不够坚韧,强度不够。执意要用铁器......”
裴健说着,将脸深深地捂在了手心,哽咽了半响,又才低低道:“我们最终说服了其他人,用了铸铁做的铁器部件,哪....哪想到....”
“铁器部件没过多久之后,便生了锈,然后...然后就发生了断裂。”说着,裴健掏出了王诩最早在他这儿见过的齿轮和铁链。
王诩接过仔细一看,发现两个零件上下端腐蚀的程度不同。让他不解的是,铁器出现已经有上千年了,难道古人还不知道铁器和水接触之后,很容易生锈吗?
“为何这两个小件都是一端腐蚀严重,另一端却保存得较好呢?”王诩还是选了一种迂回的方式问出了心头的疑问。
裴健苦苦地笑笑道:“起先我也不知道,后来还是师傅发现了,他说那是因为水在下方推动,水汽由下至上,铁器的下端接触水汽较多,所以腐蚀严重。我们原本以为,二层离水源较远,不会出现铁器被腐蚀.....哎。”
“用铁器代替木器解决了强度问题,却不想又出了个这个问题。当时若要再替换,已经来不及了,钱用了材料用了时间也用了,若不能按时完工,朝廷定然会怪罪下来。但是,若视而不见,继续修建下去,迟早也会出问题。”
“所以....”忽然,裴健手抖得异常厉害,强定了定神道:“我给师傅说,咱们跑吧。往哪去都行,天下这么大,总有我们容身的地方。但...但师傅他不但没有听从我的话,还呵斥了我。他说,如果我们两人跑掉了,朝廷定然会迁怒于剩下的匠人,自己犯下的错误,一定要自己承担。”
“师傅向朝廷说明了一切,独自承担了所有的罪责......”
裴健深深叹了口气:“这些事都是我后来才了解到的,师傅走时,着人把我打昏了过去,等我再醒来时,却在一个高丽人府里。”
“哦?就是现在在书院的那个高丽人?”王诩问道。
“嗯,正是他,他本是高丽的使节,师傅想让他把我带去高丽避祸。哪想天不遂人愿,他当时连自身都难保了。”
“此话怎讲?”王诩急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