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亮伸手指着地图道,“朝廷当然是希望商人们把粮草越往前运送越好,这样就减轻了朝廷的负担。运输粮草有三种方式,各有利弊。以车运,运载量大,但是对道路的要求很高。以人运,运量较小,但是相对灵活。以畜运,运量适中,速度较快,适合崎岖山路。但如是三种,都会耗费大量的资源,所以朝廷宁愿多出钱让商人们来做这些事。虽然利润丰厚,但是没有多少商人愿意冒这个险,一般运输粮草到秦州或是太原府,就算是最远的了,我们孔家也没去过再远的地方。至于说往哪几路,一般是鄜延、环庆和麟府三路,至于说为什么,我也不明白。”
“公子,这事马某倒是有所耳闻。”马华笑着接口道。
马华游历大江南北,所知应该甚多,就救回虫草老人一事,就能证明其到过最西边。
马华指着鄜延和环庆两路道,“鄜延和环庆两路位于高原之上,交通道路行经黄土丘陵沟壑等地,地形破碎,道路崎岖不平,保安军一带山谷不通车轨,只能沿河道行走,若是夏季多雨,则更为麻烦,往往河道两侧山体会崩坏。”
王诩看着地形图,回忆着自己的地理知识,鄜延和环庆两路就应该是位于后世的陕北高于之上,黄土高原的地形地貌即便王诩没亲眼见过,但是电视书籍上也是了解了不少,和马华所言无二,贫瘠荒凉,支离破碎。
“所以,鄜延、环庆两路主要是靠牲口来进行运输。庆历年间,魏国公韩琦在策划对西夏进行反击时,就力主用驴作为运输工具。驴不仅能在崎岖的山路上运输粮食,还可以在关键时刻宰杀掉作为士兵的食物。”马华说着话锋一转,又道,“牲口运粮。虽有好处。但是运力不足,而且最重要的是牲口也要消耗粮食。”
马华手指移动,指到了王诩即将赴任的泾原路,“泾原路的主要道路沿泾河河谷进行,因此泾原路的粮草运输往往是依靠车辆,比及鄜延、环庆两路,情况要好上不少。”
“再有就是。维持西北边境的粮草供应代价极大。仁宗庆历年间与西夏做战,马某亲眼所见,运送粮食的民夫冻死受伤不治乃至逃亡数不胜数。朝廷为此也是开销极大,在秦州,雇佣一个民夫运送粮草去渭州,须得三贯铜钱以上。一头驴须得八贯铜钱以上。当时马某在绛州做过一笔生意,替官府运送大枣去麟府,绛州大枣每石只值四百文铜钱,但是运费却是三千贯。”马华说着,长出了一口气,叹道,“马某窃以为,粮草后勤不安。要取西夏。难于登天。神宗以来历年对西贼征讨,至元佑年稍歇。入绍圣后,再起开边。不知王荆公之变法所储,还有几何?”
王诩心里暗叹,即便北宋王朝富裕,但也经不住这么折腾,现在自己多少是有些明白了,为何司马光一党要反对和西夏开战,甚至割地求。继续打下去,国库就要打空。不打,养着大批的禁军厢军蕃兵,依旧是要耗费无数。看来要解决的问题还是钱。
顿了顿,马华又继续道,“马某再答公子之前的问题,为什么是鄜延、环庆和麟府三路要大量依靠粮食运输。首先,三路距离后方粮草供应地关中、河东较近,能够及时得到运输补给。其次,三路屯田发展不如熙河、泾原两路,而且屯田面积也有限,耕种也常常受到西夏骚扰,屯田所能解决的粮食补给十分有限。再次,三路的东部地区接近西夏的横山周围,西夏在横山的军力较强,经常保持着对我朝的军事压力,而我朝也视横山为必争之地,双方在东部地区的军事冲突十分频繁。所以,与屯田相比,运输粮草是最合适的方式。”
王诩想了想问道,“依马先生所言,泾原和熙河两路的屯田应该能解决大部分的粮食供应是吗?”
马华谨慎地择词道,“马某也只是庆历年间到过边境,如今怎么样,还不清楚。不过想来绍圣年初,朝廷就定下了开边之策。所以应该比之庆历年不会差。”
王诩看着地图心里不禁自嘲,还没到边境古代的战争就给自己上了一课,原本自己以为的战场之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便可踏平逆贼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好在自己已经开始着手应对了,原本为了开拓边境贸易的孔家势力也可充作公用。
“孔掌柜,务必再多募人手,多购牲口,把运输粮草的前线推进到渭州一带。”王诩顺手一指,指向了宋夏对峙的最前沿。
“王官人,恐怕有些困难。”孔亮苦着脸道,他不明白王诩为什么要帮朝廷担这挑子。
“尽管说来。”
“首先,募人手就是一个难点,如今开边正急,谁愿意去那边境,就算官人肯出大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所招募而来的人也绝非是勇夫,而更可能是走投无路或是身患重疾之人,这般人等,估计还没到渭州就拿钱逃了。”孔亮看着王诩的脸色,继续说道,“我孔家久于运输生意,深知长途贩运的牲口和耕田种地的牲口有很大的区别,耕田种地的牲口莫说体质不行,使唤不听,遇上了西夏人袭击,不是腿脚软就是受惊,畜生东西逃得比人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