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诩刚一走出百鹤斋,便只见一人急匆匆地下了马,闷头就往里疾步而来,险些和王诩撞了一个满怀。
王诩定眼一看,却是农文。
“公子,游知州他们回来了。”农文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哦!?情况怎么样了?”王诩一把抓住了农文,虽然已从农文的表情中读到了一些自己不愿意面对的神色,但还是希望农文亲口说出来。
“三路军马刚出洪州就遭到了西夏人的伏击,损失惨重,游知州中了流矢,恐怕…公子!”农文还没说完,王诩就甩开了他,扯过马绳,翻身上马,扬鞭朝着知州府而去。
王诩纵马驰骋,任凭耳边风声呼啸,心中只盼念着游师雄不要出事,如今正值对西夏用兵之时,若此刻损失一员儒将,不仅伤及士气更是有伤实力。况且,从私人情感上来说,自从那日斗酒之后,王诩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知州是很有些感激的。
王诩一路纵马而来,直到知州府所在的坊街,才看到警戒的兵丁,并未有什么多少大小官吏的车马停在门口。
见此情形,王诩心中一凉,若是小伤小患,此际知州府门口定然是车水马龙,而这般清净,想来应该是为了瞒而不报,以免影响军心。
“王签判!”知州府门口的一个兵丁认出了王诩,连忙上前来牵住了王诩的马。
“游知州怎么样了?”王诩心中焦急,不禁脱口而出。
“小的只听说游知州回师的途中偶感风寒,不知眼下如何了,王签判还是亲自进去看看吧。”兵丁回答道。
王诩顿时明白过来,想来必定是游师雄为了避免军心动摇,所以才传出了他自己感染风寒的消息,而不是受了战伤。
王诩急匆匆地冲进了知州府,熟门熟路地朝着内院走去,刚穿过了内门,就听见里间猛然传出一阵嚎啕大哭。王诩顿时愣在了当场。心中一片寒凉。
也不知愣了多久,直到被来人一声喊,王诩才回过神来,眼前喊自己的人正是犹自带着伤痕的郭景修。
“邵牧,你…”
“游知州他…”
二人彼此对看了一眼,俱都明白了各自没有说完的话。
郭景修和王诩一起出了知州府,来到一家酒楼。在一个清静的隔间里。郭景修将这次战斗给王诩大致上描述了一边。
原来,宋军得到情报,说西夏人正有一队千人的骑兵准备侵入宋境扰耕,于是游师雄决定集合三路骑兵先发制人,打西夏人一个出其不意,没想到刚入洪州境内。就中了埋伏,损兵折将超过一半,游师雄本人也因年老体衰中流矢而亡。
“哎!”王诩重重将酒杯拍在了桌上,一只瓷实的青花被拍得粉碎。
郭景修摇头叹息道,“游知州本来身患隐疾,为邵牧接风那天都强忍着病痛在与百官共饮。原本得到消息之后,我和彝叔还有很多将领都劝知州不要亲赴,但他却说食君之禄。不能为君分忧。岂有颜面苟活于世。”
王诩听得郭景修说过前因后果更是愤怒莫名,心中下定决心。一旦李勉招出那人是谁,定要亲手将他明正典刑。
“咕噜咕噜咕噜”一阵的倒酒声,郭景修仰头喝尽,面带凄楚的醉意道,“游知州屡次向朝廷上札,要求致仕,但是眼下正是开边之际,朝廷如何也不肯答应游知州的致仕之请。”郭景修说着,根本不管眼前的王诩,自斟自饮,自言自语道,“不怪朝廷,不怪朝廷啊。游知州历任边官,名声威望远著,况且还有谁比他更了解边事。朝廷历来重用文臣治军,游知州致仕,朝廷还能用谁?”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郭景修情不自已地念叨出了苏东坡的《江城子》,直到最后,竟然泣不成声,泪如雨下,“游知州啊,游知州……”
“噗通”一声,郭景修情醉酒醉,倒在了木桌上。
王诩自斟自饮,直到喝得微醺,西月东升,才搀着郭景修出了酒楼,刚一出酒楼门槛,便见农文候在了那里。
“公子,你可急煞小的了,我之前去了知州府,见知州府挂着丧白,便向门人打听了,听说您和郭指挥来了酒楼,就来这里候着了。”
“走吧,先把郭指挥送回去。”王诩说着,便和农文一起合力将郭景修弄上了马车。
安顿好了郭景修,王诩即刻让农文驾车去了百鹤斋,在马车上,王诩看着一轮皎月,心中忽然又想起了郭靖修醉酒时候吟诵的《江城子》,自己也不自已地念出了最后两句,西北望,射天狼。
王诩刚一进百鹤斋大门,德祥就上前汇报道,“公子,黑虬要见您。”
“让他到东天间去等我。”王诩早就料到黑虬会上钩了,说完,径直去了西天间,即是李勉所在的隔间的隔壁。
“他还没写完?”王诩问道身边的一个蕃人。
“嗯,他有时写写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大笑不止,有时候又会发狂愤怒撕扯纸张,有时候闭目沉思停笔不写。”身边的蕃人将监视到的情况汇报给王诩。
“继续盯着他。”王诩说了一句,就离开了西天间。王诩希望李勉写,写得越多越好。
离开西天间,王诩刚一走进东天间,便只见黑虬“咚”地一声跪了下来,“多谢王官人救我娘亲。”
“不必行如此大礼,举手之劳而已。”王诩扶起了黑虬,此番话还真不是他的客套,的确是抓了李勉顺手救了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