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龙体要紧。”伺立在赵煦身旁的小黄门只宽慰了一句,递上了参茶,就不敢再多说了,他也没见过皇帝发这样大的脾气。
赵煦接过茶杯,饮了几口,火气似乎消散了不少,放下杯子方才道,“众卿平身。”
赵煦看着一众朝臣起身,这才又说道,“诸卿对于此两札有何意见?”
章惇闻言,随即出列道,“熙河路副都统总管苗履所言,熙河路发兵在先,王道一军步兵途中遇袭,便立刻派人向驻扎最近的泾原路马军都指挥使折可适求援,折可适不仅不肯赴援,反而畏敌不前,先行逃跑。此行非但损我朝天威,更置军纪军法于不顾,臣以为,不杀折可适,不足以平息西军众怒,不足以震慑别有二心者,不足以扬我天威。”
章惇本来就认为耗费巨大,兵出四路只为修筑两城,实不值得,却不料上次朝参,曾布等人联手附议,又暗合了赵煦建功心切的心理,最终让此役成行。如今,西军四路无功而返,正是章惇反攻的时候。
“臣亦以为是。”尚书右丞黄履出列附和章惇道,“泾原路副都统总管王文振亦在札子里言道,折可适避开贼锋之后,为逃惩处,竟妄图深入敌境袭击西贼粮草辎重,挟以邀功。而所行之事,俱是其妄自而为,并无王文振之命。是故,臣亦以为当立斩折可适!”
面对着西北两员大臣的手札和朝堂上两位宰执的请求,赵煦心里却有些不知如何决断,此际点滴功劳未立,再斩大将,会否影响军心。
“陛下,昨夜泾原路经略安抚使知渭州章楶刚向枢密院呈上手札,臣还未及递上。”曾布说着,从袖中掏出章楶所写的关于此次四路出兵的战役细节,曾布接到之后,还未及递上,就遇上了赵煦发火,章惇、黄履扇风的戏码,不过知道章楶手札内容的曾布也觉得此时候正好,若是上得比王文振和苗履的札子早了,反倒有章楶冒功贪赏之嫌。
“快快呈递上来。”赵煦立刻着身边的小黄门将章楶的手札呈了上来。
曾布时刻观察着赵煦的脸色,坐镇枢密院的他深知,若是章楶等人被贬惩,他作为武官之首,即便不受章惇的攻讦,也逃不了御史台谏的弹劾。不过,好在章楶的上奏和王、苗二人的札子有很大的出入,还有回旋余地,所以曾布暗自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章楶,力争让刑部介入,调查此事。
“念。”赵煦看完之后,随即递给身旁的小黄门,示意其念出来于众臣听。
随着小黄门的念叨,赵煦脸上的疑虑神色越发的凝重起来。
待小黄门念完,赵煦立刻问道,“对于章楶所上之札,众卿有何看法?”
本来是坐山观虎斗,饶有兴味地看着枢密院和政事堂两方相争的蔡京,忽然听见了章楶所上的手札里提及了王诩,而且还立下了功,这会便立刻持笏出列,“陛下,臣有愚见。”
“蔡卿说来。”赵煦立刻准了蔡京的说话。
章惇和曾布甚至蔡卞等一众人等都有些看不懂蔡京的招数了,他明里是站在蔡卞一边,和其成为要谋取宰相之位,但又不依附于枢密院的另一方势力,但暗里却屡屡出言,或是有时帮着章惇说话,或是有时又未曾布圆场。
蔡京并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心里自准备好了一番说辞,两方相帮,较之两方不帮更好,原因就在于,此消彼长之间,多他蔡京一人说话不多,少他也不少,但是在皇帝面前,他就成了一个为江山社稷谋的干吏能臣,而非是苦心钻营的奸猾之官了。
“陛下臣以为,苗、王二人所奏含糊不清,无甚细节可考,更经不住推敲。而章楶所上之札却是有理有据有数,地点将士所斩杀之敌也都呈详得一清二楚。”说着,蔡京顿了顿,瞟了一眼赵煦的脸色,又才继续道,“而且,章楶所奏,王道率领的乃是两军步兵,而非是苗、王二人所奏的一军。诸如此类疑点甚多,还望陛下明察。”
一听蔡京一说完,赵煦铁青的脸上神情好转了不少,在他心里,还是更偏向于章楶所奏,除了章楶所奏详细之外,赵煦更是希望此战不仅无损,更有杀敌之功。
赵煦点点头道,“蔡爱卿所言甚是有理。”
许将读出了赵煦的心思,立刻出列附和道,“陛下,臣请奏着刑部调查此事,以正视听,还真相于天下。”
“就依许卿所言,着中书省拟旨,章楶、苗履、王文振、折可适以及王诩五人停职候查,遣刑部侍郎许谦即刻赴陕西六路调查此事。”赵煦当即拍板,做出决定。
此刻,赵煦的心中还叨念着一个人,希望他立功而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