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再烈依旧抵不过东北的霜雪天气,路旁积水成冰的污垢坚强的抵御着太阳的灼烧,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缓缓融化,李太师走出酒店大门后并未急着离去,领着后边的一群让人望去稀拉平常平常的手下,加上他始终朴素的装扮,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外地过来的游客,路边做买卖的本地人,都会对这群只逛不进门挑货的外地人抱以最诚挚的微笑,充满友爱。
甄水又恢复到之前昏昏欲睡的模样,一分精神都没,根本与他深不可测的拳脚功夫不相对称,他就这样跟着前面看似平庸的男人身后走了二十年,见证过李太师最诡谲的资本操作,以一柄刀风的脚色扮演过李爷策谋的数个惊天大棋的重要棋子,立下了汗马功劳,从不贪功,只求那别院中的片刻清静与祥和,盘踞沈阳为虎为狼的李太师敬重这个二十年来未曾受过伤的男人,是应该的。
清朝末年时古玩渐渐不如往昔如日中天,这一段的收藏真空期有无数价值连城的宝物从皇宫内大臣府内流落于非权贵阶层,这也导致了如今东北三省家家户户或多或少有会有些上了年代的珍贵货色,大多传为传家宝,一代接一代,甚至到如今不少人都还有这个习惯。
一家门口挂有一双希奇灯笼的店铺很特别,李禅师停下脚步,饶有性质的研究一遍这绿色的灯笼,上面雕琢有佛降魑魅魍魉的乱局图,看上去甚不吉利,特别是诡异的绿色,更是让一些老人心里发毛,李禅师轻轻一笑道:“不知道哪个老板这么有性质张罗了这家店面,甄水,随我进去看看?”。
永远面色枯黄的中年没随着他,果断拒绝道:“阴森的宅邸,没兴许陪你到这种地方忽悠人”。
李太师无奈摸摸鼻子,随和笑着提起脚不继续往前走,望着路上的车水马龙,随意笑道:“钦差真没伤到筋骨?”。
甄水面无表情回道:“没有”。
李太师苦下脸,叹道:“我还以为陆书生的一颗牙真长蛀虫了,感情被牙医治好,是不是我太小心眼了?”。
甄水轻声道:“钦差以前不是我对手,现在仍旧不是”。
李太师站在大马路上哈哈大笑起来,随后转过身瞥他一眼,玩味道:“怎么不和陆家二层楼的小爷爷去比?”。
甄水不在意他的嘲讽,语气轻描淡写又理直气壮道:“没必要去和当年的大响马去攀比,如今这年头已经不兴拳脚这一套,况且罗老还能坚持几年,谁能知道?”。
李太师眯起眼睛看向前往,想到了如今俨然成为潍坊风云人物的陆蒙临,轻声道:“据说我女婿身边的大个子被罗老先生领了回去,你估计一下,十年后是否能出一个比东北黑瞎子更跋扈的打手?”。
甄水还是那般死气沉沉,干净利落道:“没见识过那年轻人出手,我又不是大罗神仙,怎么能晓得?”。
似乎认为他说的有道理,李禅师并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沉默负手浏览颇具民风韵味的长街,步伐轻盈,一如他这年纵横各行各业的闲庭信步,当年一穷二白徒手建家立业的他,在经历了数个沉沉浮浮后,谁有能想到起初的李禅师会在二十年后转身变成了李太师?
沉寂许久后,甄水皱眉道:“你真不担心陆蒙临被云南给吃了?”。
李禅师斜他一眼,哑然道:“你以为云南的小阎王真的如传言中那样底蕴雄厚?”。
好似闻到蹊跷,甄水及时的沉默起来
兴许有些累了,说完这句话后,李禅师招来一直缓缓跟在他们两身后的奔驰S600,在两人上车落座后,李太师勾起嘴角,中年男人的迷人弧度内包含有**裸的欣赏:“张松坡被毙了,这是证据确凿的事情,除了北京林家动作稍大起了落井下石的效果,其实那小子自己的人脉也出了不少力,否则想一次性板倒根深蒂固在云南的张松坡,还是挺难的,至于云南表面上看上去和张松坡同仇共敌一幅想要抵御陆宋的程弓良,在老早前就和陆蒙临勾搭上了,这一点我也差人查了,可是没查出一个所以然来,最后一点契机便是他自己在潍坊经营的人脉,虽说有高明军这个意外最后的推波助澜,但谁敢说成出塞带来的那群人和姓李的一个小老头的人手不是那几个以前闻所未闻的家伙摆平的?”。
甄水伸出干枯昏瘦的手揉揉眉心,自从跟着李太师后,他就再也懒的去动脑子,现在摆一个让很多人都茫然的错中复杂的局在眼前,自然头疼,他苦笑道:“有几个疑问,向来以陆宋马首是瞻的林孜怎么就出手了?况且就算他答应成了精的林老爷子也不会应允,再来,小阎王和陆蒙临联手仅仅只是为了扳倒张松坡?太走险了,最后,我听说有一个叫迟二麻的家伙是大红衣的线子,怎么突然就临阵倒戈了?”。
李太师撇他一眼,笑道:“你真的脑袋越发愚钝了”。
甄水白他一眼。
李太师轻轻一笑,对他的不敬视若罔闻:“柳船王的女儿怀孕了,林老太爷向来宠溺有出息的孙子,加上近几年来鸿基和林家关系日渐坚厚,这就不难解释林家的大动干戈了,小阎王程弓良嘛,呵呵,怕是觊觎上内蒙古的市场,陆蒙临铁定是许了他什么足够另人动心好处,加上云南一直以张松坡为首独大,多年积压下来的不痛快,就促成了张松坡死后基业瞬间毁于一旦,压根就是墙倒众人推,至于你疑惑的迟二麻,我真不知道,可能这就是我说那小子有些能耐的原因吧,连颛孙玲珑的墙角都敢挖,如今年轻一代,还有第二个有这魄力吗?”。
甄水似乎觉得主子太过乐观,不禁深皱眉头,担忧道:“可张不肖和查玉并不是张松坡之流,万一被他们逮着几乎,怕是这小子要没翻身的机会”。
李太师斜他一眼,转过头看向窗外,热闹喧哗的街上人来人往,此时正值中午,人流量堪比一般二线城市市中心的繁华热闹,让喜欢清净的人大为不喜,许久后,李禅师叹道:“在这之前,谁又敢说张松坡会死在陆蒙临的手里?”。
甄水苦笑的摇摇头,既然主子心里已经有了谱,他这种只管杀人的角色,自然不用再去多说——
李苍苔走了,是在陆蒙临还在梦乡时悄悄离去,她本就是一个决断的女人,不喜情人离别时的哭哭啼啼依依不舍,但若真要他去送,在检票口时她怕她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伤感会喷涌而出,然后眼泪如绝提水坝,她真的会在事后羞死。当飞机启动脱离地面时,李苍苔炯炯有神仔细凝视这一方土地,想要将自己第一次失去的地方牢牢记在心中,当穿破云霄后,她闭上眼,开始罗列起走之前未曾完成的众多事项,和大红衣在她的主场上的博弈,接下来也将要重新展开。
望着倒映在玻璃窗上自己的脸颊,李苍苔对自己微微一笑,她很期待大年初三时陆蒙临与他父亲的那场交锋,是否会充满硝烟的硫磺味儿她不在意,她只希望她的男人可以不要在言语中输的太惨,毕竟她的父亲李太师,是一个动起嘴皮跟你讲道理就堪比顶尖律师的人物。
其实在李苍苔离去后关上门的第一瞬间熟睡中的陆蒙临就睁开双眼,只是嘴角苦涩,即使是听到汽车离去时的声音也忍住没起床,直到确定她真的远去后才穿好衣服在房间内的卫生间内刷牙洗脸,中间看到水池上她洗头遗留下来的发丝,心里越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