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澈忽然间就觉得,世界很小,小到一个转身,就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人;世界很大,大到一个转身,就不知道会失去什么人。
三天了,没有苏慕云的只字片语,任是他将大都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苏慕云。
与此同时,宫里的圣旨来了。
轩辕澈收拾一番,随着传旨的太监去进了宫。
御书房,皇帝轩辕逸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怎么样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面容憔悴双目腥红下颌似夜霜般长了一圈青青胡碴的男子,会是他那艳绝天下的皇弟,轩辕澈。
“六弟,你这是……”
轩辕澈垂了眸,冷冷的道:“皇兄宣皇弟进宫,可是要替骥儿找回公道?”
轩辕逸怔了怔,但很快又回过神来。
他这皇帝自来性子也奇怪,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足为奇,再说了,他确实也是想替自己儿子讨个公道的,只是这个时候看着这样的轩辕澈,却是想好的说词一时间说不出口了。
稍倾。
轩辕逸叹了口气,看着轩辕澈道:“六弟,骥儿生性愚钝,做事难免荒涎不稽,你打也打了,晋王府也砸了,可是为何还要使人驱蛇伤了他的王妃?”
“驱蛇伤人?”轩辕澈讶异的看了皇帝,“皇兄这话臣弟怎的不明白?”
轩辕逸错愕,失声道:“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轩辕澈冷声道:“我满大城的找我的王妃都嫌时间不够用,人手不够多,哪有时间去安排这事。”顿了顿,冷冷道:“再说了,我已经说过了,王妃无事则罢,王妃有事……”轩辕澈抬起脸,一对腥红的眸子迎着皇帝深遂的眸,静静的看了过去。
“若是有事,又当如何?”皇帝沉声道。
轩辕澈笑了笑,然眼中却是不见半点笑意,他看了皇帝,一字一句道:“若是有事,晋王,晋王妃不该给我一个交待吗?”
两人的眸子互不相让的瞪视着对方。
良久,皇帝一字一句道:“六弟想要什么样的交待?”
轩辕澈却是忽的挑唇一笑,垂了眉眼,轻声道:“皇兄都不问问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皇帝眉眼一蹙,稍倾,笑了笑,道:“事情已然发生,再问寻根问底也无意义。”
轩辕澈点了点头,“确如皇兄所言。”顿了顿,轩辕澈拱手道:“若是皇兄传召臣弟无他事,还请皇兄体谅臣弟一番,容臣弟抓紧时间寻找王妃。”
皇帝摆了摆手,“去吧,若是人手不够,便向五城兵马司调人。”
“谢皇兄恩典。”
轩辕澈退了出去。
不想才出御书房,一个粉红宫装的宫女却是迎了上来,“六王爷,奴婢是永和殿的,奉了皇娘娘旨意在此恭候六王爷。”
轩辕澈不耐的挑了眉头,抬头看了看瓷白的天,对宫女道:“前面带路。”
“是,六王爷请随奴婢来。”
轩辕澈阔步跟随在宫女身后,眼前深红的宫墙像是看到不头似的身前延伸,那些在阳光下泛着金黄色泽的琉璃瓦,还有那永远都是低垂着头小心谨慎行走的宫人。
他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果当初不曾帮着燕王,今日又岂会有自己的这番祸事?
“娘娘,王爷来了。”
耳边响起宫女清脆的声音。
轩辕澈收回了散漫的思绪,在听到那声带着些许亲切的请时,几不可见的挑了唇角,就着宫女打起的帘子,走了进去。
“臣弟见过皇后娘娘金安。”
“六弟快些免礼。”
皇后娘娘连忙作势虚扶。
待轩辕澈直起身,皇后娘娘又使了宫女搬了把椅子给轩辕澈坐。
稍倾便有宫人轻手轻脚的上前奉茶,然后又悄然无声的退了下去。
皇后娘娘看着低垂了眉眼捧着茶盏的轩辕澈,轻声道:“王妃还没找到吗?”
轩辕澈点了点头。
“哎,”皇后娘娘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道:“王妃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六弟你也不要太担心,可别到时候王妃找回来了,六弟你却倒下了。”
轩辕澈勾了勾唇角,轻声道:“我没事。”
“胡说。”皇后娘娘放了手里的茶盏,看了轩辕澈道:“瞧你这样子,是不是几天没合眼了?”
轩辕澈默然无声。
皇后娘娘眼见得不到他的回话,也不在意,顾自说道:“事情我都知道了,骥儿那性子你也知道,打小便没少让我操心。现在惹下了这天大的祸事,你打他一顿骂他一顿也是应该的。王妃无事则罢,有事,便是我也饶不了他。”
轩辕澈挑了挑眉梢,他尚在揣测皇后这话中之意时。
皇后娘娘已经转了口风,轻声道:“可六弟你是大庆朝堂堂的王爷,你代表的是皇家的颜面,怎能为了一个女人喊打喊杀?”
眼见轩辕澈神色微动,似要辩驳,皇后娘娘却是不给轩辕澈机会,兀自说道:“你这样将六弟妹置于何地?她若平安归来,听得世人诲你之言,你叫她情何以堪?”
“皇嫂言重了,”轩辕澈抬起低垂的眉眼看了皇后娘娘,淡淡道:“我虽是皇室成员,可我同样也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有何面目立于世间?”
皇后娘娘细长的眉头挑了挑,看向轩辕澈的目光一紧,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减。
“皇嫂也是女子,当也期盼与皇兄白头到老,遇到人生风雨时,也希望皇兄是那个站在你面前遮风挡雨的,而不是置你于不顾,不是吗?”
当然,哪个女子不是如此?!
皇后娘娘唇边嚼了抹淡淡的笑,点头道:“自是如六弟所说。”
“可是臣弟却眼睁睁的看着王妃落水,皇嫂,你不会明白臣弟那一刻的感觉,永远都不会明白。”轩辕澈看了皇后娘娘,那对狭长的凤眸里瞬间风起云涌的都是一种叫痛,叫恨的神色。
“我想我能明白六弟的心情。”皇后娘娘看了轩辕澈,蹙了眉头道:“可是你却不会明白一个做为母亲的我的心。”
轩辕澈笑了笑。
皇后娘娘似是没有看到他脸上的那抹笑一样,幽幽的道:“骥儿再混再不好,他都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他疼了,我也会疼,他伤心了,我也会难过。可是因为他,使得六弟妹生死不知,我便是知道六弟你将他打残了,我也只能生生的咽下这痛啊。”
皇后娘娘说着,眼眶便红了红,轻声道:“御医回来说,只是皮外伤,你是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是又难过又高兴。难过的是,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高兴的是你终究没有忘了你们是一脉所出,留着几分情面。”
“皇嫂……”
“你不必说,”皇后娘娘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笑了道:“你放心,你皇兄那我会去说的,骥儿这性子也是该吃点苦头了,别以为他能征善战便可以胡来。”
轩辕澈缓缓的抬起眼,目光停在皇后娘娘那笑意盈盈的脸上,稍倾忽的道:“太子妃快要临盆了吧?”
皇后娘娘一怔,似是不明白他怎的突然转了话题,但一怔过后,便道:“是啊,我已经使了宫里有经验的嬷嬷去照顾了。”
轩辕澈笑了笑,点头道:“我一直觉得可惜的是,太子文治太过,武略不足。若是有人心存不轧,便少了御驾亲征的资本。”在皇后娘娘疑惑的目光里,轩辕澈淡笑道:“却忘了,骥儿自来能征善战,想来到时一定会尽力辅佐太子殿下。”
轩辕澈的话声才落,皇后娘娘的脸色便白了白,与此同时那对细长的眉眼间,瞳孔也急剧的收缩了一下。
“臣弟还要继续寻找王妃下落,便不打扰皇嫂了。”轩辕澈起身告辞。
皇后娘娘使了身边的宫女送了他出去。
轩辕澈才出了永和殿,便有小内侍走了进来。
“娘娘,皇上请娘娘去御书房说话。”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起身朝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内侍才一通报,皇上便宣了皇后进殿,续而又屏退了殿里宫女内侍。
“怎么样?”皇上看着皇后娘娘,“他怎么说?”
皇后娘娘将与轩辕澈交谈的那番话仔细的说了一遍,末了看了皇帝道:“皇上,妾身怎么觉得六皇弟话中有话,似是想要说什么?”
“说什么?”皇帝冷冷一哼,阴沉了眉眼道:“他这是告诉我们,骥儿怕是有心要谋祈儿之位呢!”
“不……”皇后娘娘才说了一个字,脸色便白了白,看了皇帝颤声道:“当年皇上确曾允诺过骥儿,只说谁拿下大都皇位便传与谁。难道,骥儿他当真了?”
皇帝揉了揉额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当日他确是说过这话,但那时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又如何当得真?轩辕骥虽善战,但人却痴傻却又心性阴狠,这样的人一旦坐上皇位,不说皇朝可否传承,只怕能得善终否也未可知!而轩辕祈则不然,他生性温和,虽不善征战,但他善谋略,惯用制衡之术。更何况还有一个能征善战的妻舅。叶萧之勇不在轩辕骥之下。
皇帝的脸色很是难看,稍倾抚了额头道:“骥儿是什么样的人,还有比你我更清楚的吗?放心,这不过是老六的离间之计,让我们先乱了阵脚,他才好混水摸鱼。”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稍倾轻声道:“妾身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到了,看着老六听是听懂了,但有没有听进去,就不一定。”
皇帝默了一默,半响道:“太子妃快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