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里静得跟死了一般,小唐氏再进宅子,之前那些人还是穿着绫罗绸缎,头上满是珠翠,但一个个面色如土,看到小唐氏都一个个的像是惊弓之鸟一般。连行礼都行得战战兢兢,完全没了之前那种志得意满的张狂。
小唐氏再傻也知道,二婶没叫自己,自己先来,定是要先把一些事处理掉的。她是新嫁进来的孙媳妇,什么事,长辈自有些避讳的。当着自己的面,二婶也不好真的不给老太太下台;而老太太当着自己,怎么着也得跟二婶斗上一斗的。所以此时,二婶显然已经把事情处理完了,不然,这些下人们也不可能看到自己是这付鬼样了。
小唐氏虽然年轻,不过也是经过事的主,她可是出生在不分家的大家族里。好些事,她也是从小看大的。不管多么和睦的家庭,家族成员之间,都会有各种口角,争斗,哪怕只是为了一个口头的上下,都要争上一争,不过是面子做怪罢了。她从小就看着母亲为了家族内部的事,拼命调和,抹着稀泥,严厉的管着下人不可乱说乱动过来的,所以嫁到了荣府,除了来庄子让她吓着之外,其它时候,她真心的觉得,父母给她挑了一个好人家。人口简单,上无公婆,下无小姑,小叔。跟前的长辈二叔二婶还不要他们晨昏定省,日子真的太好了。
然后,荣府和贾政府上的规矩、体统,她也觉得很舒服,下人们很守规矩,根本不用她操什么心。因为跟他们家差不多。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大家用的是一个下人体系,于是自然的,大家家里的体统就差不多了。
等猛不丁的看了庄子的作派,于是真的一下子就吓到了。所以那天来。看到庄子里这些人,回娘家还跟自己娘说,太太那儿真的很没规矩啊。老太太住在那儿,怎么也不说管管?任由着那暴发户的脾气留着让人笑?
唐太太拍拍脑袋,她倒是真的忘记了之前贾母那些事,她只想着,贾母归二房管,大太太是继室,又被关在乡下的庄子里,荣家由女儿全权做主。自然不会讨那个嫌,把人家不想提的旧事还拿出来嚼舌根子。不过女儿现在提及,她却也不能不说,总得让她明白,贾家是怎么回事不是。
本来贵妇圈子里,十年上下的故事都不是旧闻,更何况,当初贾母与二太太,闹成那样。全城都当成戏看了,她那会虽然年轻,却也好个热闹,很是关注了一段时间。便原原本本的把当初的戏码讲给了小唐氏听。小唐氏这才明白。合着那天二婶那么对老太太,是有历史根源的。然后顺便,唐太太又把张氏和代善的死也说了一下,这两桩。只是隐隐的传言,唐太太并不很清楚,所以只能把传言一笔带过。
小唐氏捂住了嘴。老太太没有诰命了,基本上像这样的老勋贵之家,拿掉所有的诰命,其实就是待罪之身了。不过上面给家里其它人面子,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了,于是才做了这个决定,但是,这对勋贵之家来说,也是极伤体面的事了。所以此时,小唐氏想想那天二婶对老太太的态度,一切也就明白了。
至于说自己家的新太太现在跟着老太太打得火热,那公公能待见她才怪了,难怪自己家的相公对着老太太,大太太都是淡淡的,连一个笑脸都挤不出来,表现得跟在二叔二婶家完全不同了,合着这都是有原因的。
所以这几天,她过得也挺辛苦的,倒是有些度日如年了,觉得相公可怜,从小没娘,家里又那样,能长到今天,真是不易,又想到二叔、二婶,其实运气也挺差的,明明分家出去了,明明二婶跟老太太之间有化不开的结,却还是没法子,只能侍奉老太太到老,人生果然处处不如意。
但这些对小唐氏来说,只能说是,她知道了,体会了,却没多大用,她是孙媳妇,老太太再怎么着,她也只能干看着。所以果然母亲说得对,宅门里,处处都是学问。她只能感激,二婶替她扛了不少的麻烦,此时她越发的感激着那个爽朗的二婶了。
慢慢的跟着带路的下人进了大太太的房间,房间里也极尽奢华之能事,而小唐氏真心的觉得,这里真的闪瞎了自己的眼睛。她真心的不知道,该怎么对自己这位婆婆了。太年轻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这位算什么?对她好了,公公、老公不满意;不好,自己名声不好听,这分寸还真的不好拿捏。小心的行礼,看看邢氏有些浮肿的脸,心里多少有点怵得慌。
“来了!”邢氏对小唐氏笑了一下,原本她在老太太的教导之下,她倒是生出几许回荣府争胜之心,她也不乐意被关在这儿,哪也不能去。再说,她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吧?她的儿子只有这一方天地,将来读书,考学,就算没有荣府的爵位,总要借点光不是。不然为什么求那么大的恩典,把她送进贾家?要的不就是贾家的光吗?
于是生了孩子,于是默认了老太太的做法,等着看结果,但是,今天一早,艾若来了,查清了所有事后,直接把帮老太太的人,就在院子里被打死了。就当着老太太和她的面!
这是贾家的做法,她第二次深刻的明白,老太太成不了事,帮不了她和儿子的。所以此时,她对小唐氏的态度马上就不同了,她儿子将来得靠这位荣府真正的女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