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阳,金桂坊。
朱沆手中拿着牙牌,眼巴巴地瞧着这长龙一般的排队。几个衙役拿着铁链,看着不守规矩的就狠狠抽过去。也不管这里头抽了多少官员士子,总之,在贵阳粮食几乎消耗干净后,满城都是缺粮的。于是谁也不敢乱了秩序!
好在,苏默事前就从湖广、两广抽调了大批粮草。全都储藏在广西广东边境,依着书院的牌子,倒也没有哪路人马敢来染指。
“一石粮食二两银子啊!”朱沆热泪盈眶,倒不是这粮价太贵,战前粮价的确只有一石粮食一两银子左右。但那是战前啊,和平时期贵阳堂堂省城能发生饿疯了吃人的事情?
这价钱,实在太便宜了!
贵阳解围前,黑市里头能买到银子。但那些粮食,全部都是豪门大户里头抠出来,或者说那些不要命地从军仓里头偷出来的。这些粮食,一石粮食二两银子?做梦,拿不出一百两,想都别想!
反观这一石粮食二两银子的价钱,那实在是太便宜了!
“老朱,快买粮食了,愣着干嘛呢?”身后老友推了推朱沆,朱沆这才如梦初醒,发现前头又是多开了十五个窗口,这才让人群一下子分流起来,进度大大加快。
朱沆一把将牙牌放在柜台上:“我要一石米!”
说着,朱沆一把将手里头的碎银子全部丢了上去。
柜台上的伙计手脚灵快,笑着道:“客官是要什么米?这里有陈米,良米,还有上等的精米。您这银子我给点好了,得有三两五钱的银子。陈米是一两银子一石,良米才是二两银子一石。这精米,就要二十两银子一石了!”
接着,伙计便朝着身后的柜台招招手,里面三个米堆赫然入目。第一堆米有些发黄,吃了可能口感不佳什么的有问题,但绝不会出事,这便是储存较旧的陈米了。
第二堆就是颜色正常,质量普通的米。放在往常,也就一石一两不到的样子。只是这粮食,在整个战时,几家大户也舍不得吃!
第三堆就是精米了,这是碾磨得没有丝毫糟糠,色泽晶莹的好米。在战前,这样的一石精米大概在五两银子左右。
往常,朱沆这中等之家逢年过节也能吃一回精米。但今日,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将银子全部推了过去:“全部买陈米!”
伙计将一两五钱银子退了回去,身边一人也用心地拿起牙牌在背上刻了一个特殊无难以仿制的图形,这伙计才朗声道:“客官,这牌子写得清清楚楚。城内粮食紧张,为防止有人倒卖。故而,这良善之家拼着牙牌可以买两石陈米,一石良米,精米不限。这是您多出来的二两五银子。收好,这是您要的两石米,收好!”
朱沆扛起麻袋就走,两个儿子一路护送,虎视眈眈看着周围人。
但这会,没人管他,一个劲开始买粮。
有了粮食,人心就安定了下来。能有口吃的,能继续活下去,还能开始新生活。对于刚刚经历过惨烈围城战的贵阳百姓而言,这实在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其他多的,他们甚至不敢去奢望,只希望打下这泼天胜利和能保安全的几个大官人不要离开。
这几个大官人便是李枟、苏默和王三善。
三人就站在远处,静静看着苏氏粮行开了二十个窗口在卖粮食。同样的商铺,在城内还有五处。
每日发出去的粮食,就超过了五千石。
这等于过去整个贵阳城内一个月军需的用度,那会的窘迫实在让人心惊胆战,这会拼命地买着粮食。
“百姓们实在是被吓坏了啊……”李枟半带解释地说着,这些粮食都是苏氏之前购买好提供的。这次苏默不仅没有趁机将粮食价格死命地抬升,还如此定下“低价”。实在是让李枟欣慰不已,又生怕苏默反悔。
毕竟,城内别的没有,浮财倒是一大把。这会就算再将粮食价格翻番,也没有人会说个不字。
苏默点头表示理解:“之前已经和官署联络好了,这次粮米贩卖,以户口牙牌为准。尽量不让奸商再有剥削,而解除城内饥荒之苦。至于一些微末小利,于国计民生而言,实在不值当什么。”
李枟和苏默就这么说着闲话起来,王三善没有插话,在一旁瞥了一眼苏默,心下也是微微轻叹。
苏默和陆禅的恩怨,他岂能不知,岂能不晓。这两个堪称命运中宿敌的世家子,身份*天差地远,气度胸怀和手腕,同样也天差地远。
只是,陆禅的*和身份显然要好过苏默万倍。陆家顶级世家的身份,陆慷西府之长的权势,都比起苏默一个叛国贼之子的名头要强太多。
但在气度胸怀上,王三善却亲身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