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纸飘落在地,盖着鲜红衡王大印的报捷文书就这么轻飘飘地被主人丢落在地。毫无一点尊敬,似乎正映衬了这会儿主人公的心情。
“贺胜的文书,就从来没有这么刺眼过……”值日当场的一名小吏后来回忆道:“那个时候,主持开封府的福王脸色真真是差到了极点。这位从洛阳祸害到开封的藩王早就没了亲王大人的风度,泼妇一样将整个洛阳上下的功臣骂了个狗血淋头。最为让人腹诽的是亲王大人后来还诅咒了几句李闯秦烈白杆这些悍匪,说是他们太不经大了……”
说来着实嘲讽,就从来没有官军嘲讽过叛贼太不经打的……而且嘲讽的这个人,还是曾经叛贼的手下败将。
但无论如何,洛阳大胜的文书传到开封府后,掀起的着实是一片让开封诸公难以卒读的逆流。
而这个时候,被洛阳官军从洛城南门沿着黄河从西向东杀了五十里的流民军又跑到了开封城。一番波折后还保留下来的两千余骑卒成了李闯凝聚力量的基石,靠着几次断后冲杀,折了几百人这才保住最后底子的李闯好歹是带着一只兵马逃到了开封城外,投靠了白莲教教主胡三州。
号称人马五十万的流民军最后跑到开封城的只余下两三万人,其他大半被俘,少数被杀,还有一批跑得快的倒是逃散无踪,或者是落草为寇金山为王,或者就是索性跑到了别的省份继续当起了流民。
到最后,除了秦烈在半路上被部将杀死献给了官军外,李闯领着两千骑卒和一帮子流民军成了白莲教一路统领,而另外一个白杆反而比李闯更加幸运。他不仅最后留下了两千多的步卒,手底下流民最后收拢得也比李闯多,反而在白莲教这叛军中地位比李闯还高一点。只不过李闯好歹也是曾经的老大,又有韩江这个老匪头和胡三州说项,这才多照顾了一点李闯的颜面。
总之,就洛阳这一战打下来,开封城外的叛军数量又多了。而且质量也得到了加强,无论如何,在洛阳周边打了半年的这支流民军的战斗经验和战斗力都比仓促气势完全依靠人海战术的白莲教匪更加强悍。
至于大败了流民军的洛阳官军,似乎是对开封府的地界很不感冒,陆陆续续将一个个州县收服后,整个洛阳城就开始忙碌审判战犯,收押俘虏,甄别良民,收拢百姓的工作中。除此之外,诸如战后将士的功赏过罚,抚恤善后,修养治疗,整训重编等等一系列大事,都是繁琐得很。
也许是这个原因,所以洛阳官军在短暂的警戒后,就放弃了继续对叛军的军事行动。
这一战对洛阳的打击极大,无论是在人口、治安,钱粮,军略,教育还是商业上都对整个洛阳地区造成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
若不是洛阳有衡王一套班子在支撑,只怕而今的洛阳城早就因为如此恶劣的环境而彻底崩溃了。
大战以后,洛阳用心恢复市面,安稳人心,这举措自然才是长久之计。同时,给大战功臣发赏赐也是一个累人的活儿。
总之呢,洛阳这边不再继续军事施压,逃亡的流民军就彻底安心了下来,安安稳稳地被白莲教收编。
白莲教这边也能耐,整个河南省尤其以洛阳周边和开封周边人口最众,富庶最重。眼见着人家李闯一个业余造反派拉扯起了五十万百姓,十万流民军。他也强悍,裹胁了三四十万百姓,在大败了官军后,扒拉了一堆战利品,立马又拉起了兵马二十万。当然,这个二十万是虚数。也不是全都进白莲教,大部分百姓也就裹胁着成了流民。毕竟,真要进了白莲教,胡三州也拿不出多少钱粮招兵买马。
虽如此,职业造反家胡三州也扯出了不低于李闯的架势。手底下批了甲拿了刀枪的人马也上了十万,要不是着实没什么精锐,只怕胡三州也能攻下开封。
好歹仗着城高人多,开封城的守军这才坚持住了几次攻城。但这样,还真没有什么可说道的。挡住了一群治下冒出来的叛贼也能叫军功?
华仪柳焦急地踱着步子走向了福王驻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能让人无比烦躁。
开封的情势可真的是丢脸极了,身为河南省省会,治下的洛阳城出了如此规模浩大的叛乱已经够河南三司抚台问责的了。刚刚又被治下出来的白莲教折腾得灰头土脸,到了现在,竟然洛阳城那边打胜了!
身为整个中原地方第一名城,第一权力中心。开封竟然连治下一个小城都不如!而且,对于在开封的福王父子而言,再没有比洛阳打了胜仗这更加难堪的事情了!
洛阳胜了也就是衡王胜了,人家以区区微末之兵,硬是在福王拖后腿的情况下打胜了!
也就是说,人家衡王在洛阳大胜特胜,是在任何条件都远远不如福王的情况下,打胜了!
这个时候,趁着陆宗预死掉占住开封的福王父子怎生一个坐蜡啊!当初他们面对五十万流民军气势汹汹地主动出击,却是结果被人家一个伏击就打得大败特败,最后还在拥有兵马近万的情况下,自己逃出了洛阳。
这会儿福王父子占着开封城,又给开封带来了天大的祸乱。
等人家洛阳里的衡王打了胜仗,所有开封人这才突兀地又发现。这个福王父子俩啊,还真是一个大祸害。在洛阳能够惹出一个大叛乱,在开封人家也能引来一个大叛乱。
偏偏,这福王在洛阳的放弃还是白痴到极点的决定,是怯懦,自私,嫁祸于人的决定。现在,人家衡王这么厉害,如此威风,如此威武地将叛军打败了,将洛阳恢复平安了。
结果开封倒了大霉啊,从洛阳城跑过来的贼兵着实给开封的城防带来了不少压力。为了应付徒增的压力,华仪柳不得不再次招兵。如此一来,下头又是一番折腾,也不知多少胥吏借着这个由头祸害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