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急速四顾,抓起梁天奇,迅疾向外射去,转瞬已无踪影。
楚天亦是气血微微震荡,眼中残忍的光芒似要吞噬宇宙,狂笑吼道:“楚天誓要将天幻宫斩尽杀绝。”
说罢,迅疾扑向已然呆呆发愣的天幻宫人马,楚天几近疯狂,掌指兼用,身影急速飘飞在人群之中,咚咚的头颅落地声,砰砰的尸体倒地声响,在闪电惊雷中,纷纷归于本无,和着雨水,流进了大地。
青白的光芒犹自忽隐忽现,片刻间,地上又多了近百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雨,停了。
月光洒在大地。
雨水积攒处,已是遍地血浆。地上散碎的肢体,血渍斑斑,清冷的月光中,一片片,一滩滩,一层层殷红的血水,刺眼惊目。
楚天如飞而逝。
到得林中十里左右,便远远地觉得一个身影紧紧跟随。
楚天扶手而立,破空之声急速飘到。
飘然而至的是一个窈窕的身影,轻如鸿毛,悄然无声地落在楚天背后。
楚天一语不发,只凝神望向夜空,好似点数着满天星斗。
背后,窈窈的身影,已站立很久,虽极力压制激荡的气息,但仍起伏不定。既不露面,亦不开口说话,双眸之中,却包含了无尽的怨恨与无奈。
“你的伤好了吗?”楚天语气平静得似乎早忘却了刚刚结束的凄惨杀戮。
身后的窈窕身影道:“身上的伤早已痊愈,心中的伤却再难愈合!”
楚天道:“人人心中都有伤痕,并非只有你一人心中带有伤痕!”
“伤痕亦不会用此残忍的杀戮来弥补!”
“楚天只能为自保而杀,我自出道江湖,从未无故杀人!”
“你就这般缚手而立,不怕我偷袭?”
“我估计你不似他人,会使下三滥的手段!再说,即使你偷袭,亦不一定能得手。”
“你就这么肯定?”
楚天仍未转身,平缓地道:“司徒艳,你来此便是同楚某说这些吗?”
窈窕的身影一震,道:“你如何知晓我便是司徒艳?”
楚天悠然转身,黑夜中,双眸晶亮,似是能穿透一切:“从你的气息与身法中,我已判定非你莫属!”
司徒艳更加惊震,道:“从气息与身法中便能判断出人来,本特使却从未听闻!”
“你未听闻并不奇怪,身法掠空的声响,气息的长短轻重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特点。楚某自幼于深山中长大,如非练就听风辨位,又岂能活到今日,怕早已成饿死鬼。”
司徒艳凝视着楚天,楚天脸上的残忍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平和自然得好似自古就不曾有过怨毒,清澈宽泛的双眸,好似容纳了一切,温和得好似世界根本不曾有过杀戮。
司徒艳心神涌起阵阵轻颤,暗忖:这是怎样的人,目光如此深邃温和,丝毫
看不出背后的血腥,但温和中不怒自威,让人有种强烈的臣服意味,反差何其巨大,内心茫然无措。
楚天亦同时看着司徒艳,这个曾经在自己临敌时唯一未曾痛下辣手,并手下留情,保全性命的美人。其身上有种凌绝天地的气质,冷艳高贵。窈窕的身影,俏丽异常,有如冰崖上一朵无瑕的冷梅花,透出一股超然的气质及脱俗的清丽,饱含忧郁的秀目,隐含着无尽的无奈。
良久。
晨曦渐露。
一抹嫣红自云层射向山林,透过枝叶,慢慢铺满司徒艳青白的俏脸。
嫣红将冷艳涂上了嫩柔,如水般的美眸,静静地望着楚天。饱满的稣胸凸起,好似雕塑一般,身形一动不动,寂静地在晨风中亭亭玉立。
沉寂片刻,司徒艳道:“楚天,你不能罢手重归山林吗?”
楚天道:“我自山林中来,只想透透气,但更觉得憋闷,即使再回到山林,却已不能更好的呼吸,恐怕已不能再窝居山林。”
“一人之事乃是小事,天下乃是大事,即使有天大的仇怨,何必用无尽的杀戮去填补与消磨。”
“呵呵。”楚天淡然一笑,如春风化雨:“天下,大事,杀戮?谁是天下,百年后都将化作尘土,只有天道才是天下!”
“何谓天道,遍地血腥难道是天道?”
“血腥不由我定,天下武林各大庄派及各方豪杰,可曾想过天道,豪门大户振臂一呼,群雄毕至,所为何来?”
“当然是为了正义与武林安危。”
“哈哈。”楚天蔑视地笑道:“楚某只可叹这些江湖豪杰,豪强主宰江湖,唯自身利益是图,自封正义,假仁假义,稍有异议,便拔刀相向,安静的江湖下隐藏着不尽的肮脏,怎能说是正义!”
转口又道:“列位豪杰尚不自知,为所谓正义而茫然奔命,浑不知正义为何物,甚至趋炎附势,卖身投靠,为虎作伥,阴狠毒辣之人亦不见少数,枉自背负正道之名,如今说起豪杰当真是辱没了豪杰二字!如此,世上再留此所谓的豪杰岂不有违天道。”说罢,眼中又现出凌厉与慑人的冷芒。
司徒艳不由隐泛惊凛,听罢楚天言语,司徒艳心中既未赞同,却又难以反驳,心中从未想过这些问题,须臾,又道:“凭你一人便想改变天下吗,江湖历来如此,胜者王侯败者寇,天下必有主宰之人。”
楚天沉静道:“此言不无道理,但主宰的只是人的生存而不是生命。”
司徒艳笑了。
这是楚天第一次见到司徒艳笑,美极了,成熟而丰润,深厚而凝重。只不过笑容中蕴含些许的揶揄。
“自你出道以来,何曾珍视过人的生死,杀人盈野,天怒人怨,与你所说岂不是前后不一?”
“楚某所指的生死乃是自己主宰自己的生死,而非他人主宰。譬如要生存,或者与人卖命,而自轻生命,乃不在此列!”
司徒艳面色一正,道:“按你心性与手段,现今,司徒艳在此,你如何不立下杀手?”
楚天凝视着司徒艳,眼睛一瞬不眨,看得司徒艳内心惶惶然,一丝惊惧慢慢袭上心头。良久,才听楚天道:“我不杀你,并非因为你是女人,只因你一路而来,直到此时,你身上毫无一丝杀意,更何况昔日你受伤之际,亦未不顾江湖道义,蜂起群欧于我。”
“只是这些?”
“哈哈,楚某行事,哪怕有一丝值得楚某赞许之处,便已足够楚某感激与宽宥,更何况世上豪杰众多,能及得上你的却是寥寥无几,楚某是倍感珍惜而已,不然还有谁值得楚某赞许,岂不孤寂!”
任是司徒艳如何思虑,亦想不到楚天会如此说,心中对楚天不由升起难以名状的感受,说不得是好还是坏,只是困惑,并隐约自心灵深处泛起怜惜之情。
嫩唇轻轻翕动,道:“今日,本……姑娘,承蒙天下闻之失魂的搜魂修罗夸赞,真是三生有幸。不过江湖武林必欲杀你而甘心,本姑娘虽未有必杀之心,但亦无法消弭这场江湖血腥,本宫手下已死去不知凡几,再次见面,或许是刀剑相向,好自为之!”
“哈哈,谢谢司徒姑娘提醒,但楚某心中早已有所思虑,昔年参与围攻师尊及现下围攻楚某之人如有所收敛,楚某尚可网开一面,不然,楚某便顾不得上天垂怜与否,定要个个诛绝!”
“凭你一己之力?”
楚天眼中渐渐现出冷酷,坚定道:“或许不能凭一己之力斩尽天下宵小,但楚某尽力而为,一息尚存,便杀戮到底。”
司徒艳激凌凌地打个冷战,面对楚天冲天的杀意,内心惶恐不止,深深地凝望了楚天一眼,抱拳转身而去。走时,身体略微轻颤,一丝凄凉挂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