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棋子(2 / 2)

强压下心头涌上的属于她本身的热烈性子,她一字一句,慢慢吐出:“知、道、了。”而后立即转身离去。

她怕再待下去,她就要控制不住了。

她从来就不喜欢这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几乎是本能的讨厌。

碧桃也任她离去,没再去看绿萼离开的背影。她目光深邃的看了眼咸福宫的位置,抿出个淡淡的笑,对静候着的奉紫道“回罢。”——

“娘娘……”婉兮脸色凝重的看着自家主子。

丽嫔躺在被褥里,疼的冷汗涔涔。倏地一把抓住婉兮的手,顾不得璀璨夺目的护甲嵌进她的手背间,苍白的脸上满是:“婉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从来不会疼,怎么这一次疼成这样。婉兮,你说,你说我们是不是给人钻了空子!?”

婉兮嘶了一声,狠吸口气,勉强压下手背上的疼痛。原先她还想和主子商量商量是怎么一回事,如今见主子方寸大乱也不敢乱说,都是因为葵水关联着子嗣,而子嗣,又是主子长久以来的心病。

她极力劝慰主子,想让主子先安下心来:“娘娘素来小心,只怕是冬日用了冷水的缘故。娘娘您忘了?自芸兰禀说薛美人每日用热水净面后还会用冷水敷一遍,说是对皮肤好,您听了也日日随着做,肌肤确是更细腻了,但这葵水是忌冷的。奴婢猜想,许是因这个起的。”

“你说的对,说的对。”丽嫔听这理由有些相信了,手上的力道也缓和许多。

“奴婢虽不过是猜测,但娘娘也不必心急,待太医为娘娘诊了脉,开药方子吃一剂也就好了。不是奴婢胡说,主子何曾见过有药是让人腹痛不已,却又没有大碍的?大多是见血封喉,发作起来连命都不得了。娘娘如今还好好的,可见只是因为葵水才疼的。”婉兮再接再厉,半真半假的编话给丽嫔听。

实际上慢性药也是有的,不过确实少见就是了。

丽嫔又如何不知?但她心里惶惶然,一会觉得婉兮说的有道理,一会又觉得是中了人家的暗算,听婉兮这样说着,神情也能放松些。

主仆俩便一个说的口干舌燥,一个听的神情稍缓,直到宫人禀报陈太医来了。

婉兮松了口气,赶忙落下纱帐,出去迎太医:“陈太医快请进,娘娘正等着您呢。”

陈太医也不敢怠慢,进得内侍。坐在描金团凳上后,立即就着垫好的帕子的手腕上把脉,沉吟许久方问:“老臣斗胆问一句,娘娘的舌苔可是为薄白色,且口中多津?”

不等丽嫔出声,婉兮便回答道:“如太医所言,确实如此。”

“如此,娘娘的身子无大碍,待老臣开了药方,吃药时日忌食生冷油腻之物,切忌气恼劳碌即可。”

丽嫔闻言终是放下心来,用少有的温和声音道:“有劳太医了。婉兮,将笔墨备好,好让陈太医写药方。”

“是。陈太医且随奴婢去外间开方。”主子隔着纱帐不曾看见,她却看的仔细,这陈太医的表情凝重,定不是他口中说的那般“无大碍”。

婉兮有些忧心,难道真的被别人钻了空子?可主子外扬内慎,在吃食方面一向是很小心的。

研磨时,她忍不住悄声问:“陈太医,不知主子的身子?”

陈太医看了这伶俐的宫女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摆出不想多说的模样。

婉兮急了,迭声:“难道主子,难道主子她……”

陈太医见状明白她想歪了,这才忍不住出声提醒:“脉象沉紧,舌苔薄白多津,是宫寒之象,恐怕子嗣上……”

话头就此打住,但该明白的,婉兮也都明白过来了。

她宛如被雷劈了一般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动作。

子嗣,偏偏是子嗣。

她浑浑噩噩交代小宫女送走了陈太医。在回内室的路上步子顿却,慢慢合上眼。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渗出,主子盼了这么久,她要怎么说才能让主子不伤心——

人走光之后空荡的长春宫正厅,皇后仍是高高地坐在主位上,神色莫名。半晌,她轻轻唤了声:“嬷嬷。”

金嬷嬷最是知晓皇后心思的人,她上前站在皇后身侧,不等问话就开口安慰:“娘娘放心,尚食局的顺喜儿最伶俐不过,咸福宫那位用过的羹勺早早儿就处理干净了,连碎了的那一副也没落下,趁人不注意替了副好的,再没人知道。”

“再则,离腊八也过了小半月,谁会想到这药是在人来天葵的时候才发作致使宫寒的?奴婢冷眼瞧着,那丽嫔疼的直冒冷汗,必不是假装的。”

“那就好。”皇后也觉得这一局该是万无一失,只是心里总会有些不安。金嬷嬷一番话说到了她心坎里去,她终于放下心来。

然而此时的永寿宫正殿,德妃也正为了这件事听询宫人的回报。

“你没听错?那尚工局的芝草又是如何得知此事?”

那叫做小六子的宫人笑的一脸讨好,见德妃有兴趣,话也说的格外仔细:“娘娘不知道,芝草和奴才是同乡,自进宫来奴才也肯常常照拂她,她便时常来与我聊天走动。这一回也是凑巧,那顺喜儿公公去报器皿损失的时候她在一旁伺候着,聊天时不经意就和奴才说了说。奴才原也没当回事儿,一次要两副相同的器具是挺稀奇,但也就是听个新鲜罢了,不敢和娘娘胡乱说。只是昨儿听娘娘身边的湘玉姐姐说起顺喜儿是皇后娘娘的人,奴才想起这事,才将它和湘玉姐姐说了。”

德妃听罢沉思片刻,叫湘玉给小六子看赏,小六子得了好处千恩万谢,知道接下去就没他的事了,横竖今日已在娘娘心里挂了号,往后有巧宗儿也能轮的到他,便知机的告了退。

“湘玉,你怎么看?”德妃支着下颚,悠闲的样子倒看不出是她的人出了事。

湘玉将小宫女沏来的茶端放在桌上,清秀的眉目,含笑便透出温柔之意:“这一回倒是赶了巧,那位的局布的那样精妙,若不是宓贵人碰翻了碗勺,那宫人怕人发现摔了个好的替换上,这才报到尚宫局去新要了两副,露了马脚,咱们也不能根据丽嫔的事,抽丝剥茧的想到这上头。”

“是啊,最要紧的就是个巧字,可见天也不庇佑皇后呢,”德妃笑的幸灾乐祸,复道“咱们知道了最好,能把皇后手里的筹码探个明白,虽不知道下的是什么药,和葵水搭上关系,怕是与子嗣有关。就是不知道,于本宫也无碍。”

“要是毁个容貌嗓音的本宫才要头疼呢。若是没有子嗣——”

“可真是正合我意。”德妃侧首,对着湘玉嫣然一笑,直教冬日的红梅都要失色。仔细看来,丽嫔素日明艳的笑容竟是和她像足了七分。

可见她收服丽嫔且费尽思量的□她,也不过是为了在照顾皇儿的时候,还能让皇帝时常的想起自己来。

而没有子嗣的棋子,更方便她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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