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万岁(1 / 2)

皇帝脸色有些阴郁。

实际上,自敏贵人摔金钗起他就已经将近门口了,他慢下脚步,赵忠信会意向周围低头欲行礼宫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不必通报径自退下。

然后就听到敏贵人尖锐刻薄说着“怀孕不能上妆乃是危言耸听”论调,这让不由他想起去翊坤宫时小乖素净面容。皇帝大男子主义让他认为自己不关心龙胎是无碍,他是天下之主,如何能分出这么多时间给那些也许不能出生或长大孩子?尤其那个孩子母妃还不是他所喜欢。然而身为孩子母亲为了打扮漂亮却忽略孩子健康,这是他所不能容忍。

还不等他出言训斥,主仆俩一言一捧话顿时让他啼笑皆非,倒想继续听听后面还有什么新鲜话好说。

实际上敏贵人长相还是不错,面如银盆,肤若凝脂,兼之易生养丰腴身姿,要是放在历史朝代,许也是个杨贵妃式人物。只是怀孕后动不动就易怒性子让她七八分容貌降到了四五分,这要是在寻常人家也能维持个场面,但放在后宫里,皇帝实在没兴趣多看一眼。

今日来这一趟也是因着母后再三劝说。母后对于他把贡品大多送入翊坤宫举动没有提出异议,只是要求他也要时常关心一下敏贵人肚子里孩子。投桃报李,他自然要有所表示。

毕竟是自小看到大,太后虽成日礼佛,也不是完全不问世事。她了解自己这个侄女对她表哥爱慕之情,自己关心宽慰远不如自己儿子亲自来一趟更能让她安心待产。

“表、表哥,”敏贵人在接触到皇帝阴沉脸色一刹那无措起身,接着想起什么似立刻行礼,“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汝言和那个小宫女也随之跪拜,因不知道皇上听到了多少,心里直如挂了十五桶水般,七上八下,忐忑万分。皆后悔刚刚不该陪着主子议论珍昭仪不是。

虽然她怀有身孕,皇帝并不曾亲自去扶她,更是迟了一刻才淡淡道:“平身。”

敏贵人不禁感到一丝委屈。又有些咬牙切齿恨,若不是薛氏与她几乎同时怀胎,表哥也不会对她肚子里孩子这么无动于衷。这样一想,倒让她怀疑薛氏是不是故意迟她一天才暴出有孕消息,好刻意压过自己风头。

此刻,她全然忘了碧桃因鬼节怀子而流传纷纷谣言,而她自己在听到时更是欢天喜地直说神佛显灵呢。

“皇上来这样早,妾身还没准备好呢。”她竭力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个自认动人笑。见那宫女起身动作慢吞吞,她眉头一皱,呵斥,“还不赶紧教人去端茶来!大冷天也好让皇上等着,手脚都冻没了不成!”

皇帝没制止她让人倒茶举动,只是眉头锁更紧了。自己这个表妹小时候看着还好,活泼俏丽,长大了反不如小时候天真可爱。小乖也爱使性子,但大多在自己面前娇声娇气嗔上几句,便有些小动作,也不过是恶作剧,倒显得她更灵动有趣。绝不是似敏贵人这般对谁都摆出这样颐指气使样子,显得尤为尖酸刻薄。

“行了,就安生坐着,”到底是亲表妹,打着骨头连着筋,皇帝对她比起别人还是会纵容些,“底下人会安排好。”

敏贵人见表哥还是关心自己,霎时把刚刚不愉快都丢到了脑后,甜滋滋应了一声。扫过镜面时又犹豫道:“妾身仪容不整,还请皇上容妾身妆扮则个?”镜子里人鬓发稍乱、眼下发乌,一看就是歇息不得当。女为悦己者容,她想把最好一面展现在表哥面前,当然不愿就当前模样陪表哥说话。

皇帝见她还不死心一定要梳妆,不耐烦甩袖去了外间,留下一句:“随便。”

“汝言,表哥没生气罢?”敏贵人察觉有点不对,试探问了一句。

汝言心道,就是瞎子都能看出皇上不高兴了,但她也想不通皇上气在何处。既主子想求个心里安慰,她就不能在这个当口泼冷水。于是她轻声轻语地道:“主子放心,在后宫这么多妃嫔里主子可是皇上最亲近人,皇上生谁气都不能生主子气呀。更何况,妃嫔保持良好仪容体态接驾本就是规矩,皇上断不会为这个与主子置气。奴婢私心想着大抵是在别处碰见了糟心事儿,主子一会儿多宽慰几句也就是了。”

敏贵人对这个母亲送来婢女很是信服,闻言点了点头,深信不疑。

等敏贵人打扮一新走到皇帝跟前时,皇帝正端着茶盏轻呷,继而漫不经心地看向她,全然没有她期盼那种惊艳目光,她有些失落。

不过又给自己打气,毕竟怀着身孕,肚子鼓胀,无论如何量体裁衣也难以看出身材好坏。表哥这样反应实属平常。

“皇上。”她展颜一笑,托着腰走过去,“都是妾身错,竟让皇上久等。”

皇帝看了看打扮光鲜亮丽她,铅粉唇脂样样不差,钗环花钿一件不落,便只“嗯”了一声。他想起刚刚敏贵人在背后骂小乖是“狐媚子”话,此刻比对想起来不知怎么有些可笑。因见她是孕妇方没有多说什么,况且后宫女人相互嫉妒,来去也就这么几个词。但现下在这里待着又似浑身都不得劲儿。

皇帝在桂月阁坐足了一刻钟,没管敏贵人言笑晏晏又在那里说什么,有些意兴阑珊将茶往几上一搁,道:“朕有要事先走,自己平日注意着点就是了。”对敏贵人腹中孩子他没放多少期望,所以对于她说孩子怎么闹又在她不舒服时候怎么乖巧皆不上心。

敏贵人将将开口去留,一股恶心立时涌到喉头,她忙挥手让宫人将痰盂端过来。抚着胸口干呕时她稍稍抬眼,那明黄身影一晃就出了自己视线,不曾因此回头。

嘴里酸水儿味道不散,她艳红蔻丹掐紧了手心吩咐:“去,去查皇上去了哪里。”——

一行提灯内侍引路,照皇帝路经之处亮堂如昼,从西六宫到东六宫青石板路很长,但他心里存了事,便不欲上轿撵,走这一路好有时辰理会白日忙头昏脑胀余下要事,偶尔让脑子静一静、空一空,反而会茅塞顿开。他沉吟不语,边上宫人也低头不敢弄出一点声响,步履声几不可闻。直到皇帝抬眼看见近在眼前翊坤宫,那正殿里橙黄灯晕散布在台阶上,彷佛罩上了月辉柔泽,他深邃黑眸陡然闪过一丝光,如那灯晕一般柔和。南疆战事又起,他近来确实多有政务处理,连翊坤宫都鲜少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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