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正色,话里话外却不见恭敬:“皇后娘娘糊涂了。娘娘执掌后宫辛苦,一时没注意有人出言顶撞高位妃嫔,妄图无中生有,也是人之常情。但皇上既是让妾身协理,妾身就不该视而不见,理应当罚则罚。”
皇后听这歪理听的语噎,然而她也不欲在这些小事上和她纠缠,还是早些进入正题要紧。
贵妃近几年在宫中愈发势大,宫人哪敢不从。见皇后亦是默许的样子,几人便大着胆子上前按住敏贵嫔,将干净的手帕揉了团往她嘴巴里塞。
“妾身知道错了,贵妃娘娘恕罪!妾身知道错了!”
敏贵嫔百般挣扎不开,几欲要尖叫。那一屋的妃嫔或同情或嘲笑的视线,更让她觉得羞耻。眼见贵妃是动了真格,如果真像犯人一样被堵了嘴,她往后还如何见人!这般想着,她纵然再不甘心,也只得低了头。
敏贵嫔身后到底还有个太后在,虽说不管事,看在太后是皇帝生母的份上,碧桃也要给太后这个面子。
“放了罢。”碧桃淡声下令。
“是。”
敏贵嫔喘着气,再看碧桃时哆嗦了一下,连忙转开目光。
闹了这么一出,那些想看好戏的如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现在想来,贵妃没失势之前,她们都不能惹她。便是她当真无行无德,只要皇上看重,她们也须恭敬小心。
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芸兰现在也镇定了不少,她年纪轻,没经过大风浪。采买完物什入宫时,身上倏然被搜出禁药,当真骇人。后来被押到此处,入目是满座的主子娘娘,那目光一盯来,她就忍不住心颤。
待见得自家主子依旧轻松地把敏贵嫔撩了,就是皇后也不敢阻拦。有了主心骨,心算是定了些。等主子让她把事说一遍,话也比头一回皇后问她时说的顺溜了。
“奴婢不敢撒谎。主子从未让奴婢买过甚么飞燕散,这药如何出现在包袱里奴婢亦是糊涂。还望皇后娘娘给奴婢做主。”
通常弄不请究竟的事儿,宫里都是按表面所示处理的。就芸兰这一通说了和没说似的话,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可不早就让人明嘲暗讽了去。
也就是碧桃方才发落了一通,她们才毫无动静。室内一时寂然无声。
“贵妃还有何话要说?”还是皇后先开了口问。
看样子她这宫女不曾被人收买,碧桃略略放下了心。她道:“妾身不曾让芸兰买过,又并非芸兰自作主张。娘娘何不再问问搜身的侍卫?”
皇后早有准备,让人把那侍卫叫了进来。却因避讳,也只是跪在屋外。
然而那侍卫答话中规中矩,碧桃察其神色,并不像是撒谎。便是一向处事自若的她也不由颦了眉。不怕查不出,就怕无处可查。
恰是皇后再要问时,一句“皇上”驾到,让她将话暂吞了回去。
众人忙是起身迎驾。
皇帝面色沉水,他摆手叫起,目光对上皇后时略为犀利,再转到碧桃身上,不由放柔了些,带着安抚之意。
下朝后听到此事他便一刻不停的赶过来,唯恐她受了委屈。药物之事,中没中,他自己如何不知道。只是即便他就此说出,旁人也只会当他维护小乖,就是朝臣也不会尽信。
那帮老家伙本就对小乖独占宠爱不满,认为后宫中应当雨露均沾。子嗣昌盛,方是国家连绵兴旺之象。如今再确认她行事失德,难说会再做出些什么煽动之事。
他撩袍入座,淡声问:“已问到何处?”
皇后将方才所审所答的话简略的重复一遍,重点倒没落下。他嗯了一声,沉思着转了转扳指,将视线转到芸兰身上。
片刻后,他道:“既是在这宫女身上搜出,可见是她行为不检,与人私通。借着给贵妃采买的机会犯下这等事。皇后按宫规处置便是。”
眼前若三方皆不问罪,显然进入胶着状态。而此事又不宜久拖,若等他细细查明,小乖身上的脏水也就洗不干净了。
身为皇帝,两害相较取其轻是他的必修课。
众妃吃惊,皇上竟维护贵妃至斯,听过皇后的话后没再多问,深信贵妃不说,还径直下了这等结论。这是要让这宫女顶罪啊。
就是碧桃也是愕然,狗皇帝的作为出乎她意料。她虽因他信她护她而心暖,再看向脸上血色全无的芸兰,便无法赞成此举。对对立方她可以狠,甚至对自己也可以,但对着忠心于她的人,教人为了自己牺牲,未免有失公允。
芸兰颤着身子,慌乱的抬头时不小心接触到皇上眼里的警告,如寒冰般的视线将她的身子冻了个结实。她知道,皇上发了话,这事由不得她一个小小的宫女不认。
但认了之后的结果,偷带禁药入宫的后果——
屋外的雷鸣乍起,倾盆的雨声哗哗响入众人耳畔。一霎儿风吹,檐角垂下的雨幕被打碎,飞溅到走廊上,湿了委地的花瓣,零零星星。
她看了主子一眼,弯曲的脊背控制不住的哆嗦着,终是趴伏下去:“奴婢……”认罪。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