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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国观其实是很想与李元庆交心的。
尤其是这几天的深入接触,李元庆的胸襟,李元庆的雄才伟略,包括李元庆对此事的处置手腕,英明冷厉,便是他这种老官油子,也很难挑出马脚。
只可惜,此时他与李元庆相交的时间毕竟短了些,加之他对长生营内部、包括辽南内部的一些具体纠结,并不是太稳妥,他此时自然不敢太过贸然。
沉吟片刻,薛国观捡着小心道:“伯爷,依,依下官的思量~,此事……还是要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啊。”
“呵呵。”
李元庆一笑,看了薛国观一眼,“老薛,何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元庆这话虽然看似有些飘忽,但语气却颇为有韵味,薛国观又怎能不明白李元庆的深意?
心中一时不由大为感动。
也无怪乎,李元庆仅用了十年时间,便已经建立起了这么一大番基业啊。
他薛国观这边甚至还没有任何表示,李元庆却已经把路帮他铺好了。
这样的胸襟,这样的手段,此不为明主,何为明主?
薛国观也不再保留,忙小心解释道:“伯爷,我大明军中,这种推诿脱责之事,向来是寻常繁复。不过,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发生在战败之后。但此时,我大明虽是在杨家坳子遭遇小挫,但将士们却是打出了我大明的风骨荣耀。这一来,此事自然不太好扩大化。依照下官思量,此事有两个要点。一是陈~良策陈将军的身体状况。再者,便是要看陈~良策陈将军本人的意愿了……”
李元庆缓缓却又重重的点了点头,片刻,笑着拍了拍薛国观的肩膀,“老薛,你这人,还是很不错的。下去休息吧。晚上,咱们喝杯茶好好聊。”
薛国观心中不由更喜,忙恭敬道:“能得到伯爷的召唤,是下官的荣幸。”
看着薛国观离去,李元庆的脸色却骤然阴郁了下来,深深的点燃了一颗雪茄。
这么多年,对张攀的性子,李元庆又怎能不了解?
只不过,李元庆也没有想到,张攀竟然会在这种关键时节,做出了这种错误的选择。
但在最初的愤怒过后,仔细思量,这事儿,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就像当年在镇江时,陈忠、王辅、尤景和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包括他李元庆,就要被留下来守城,但陈继盛和张攀这种‘明白人’,却是提前被派往了他处,做些更重要的任务。
当然,如果往更深的程度上来讲,李元庆跟陈继盛、张攀,其实是一类人。
只不过,镇江时,李元庆与毛文龙相处的时日尚短,毛文龙还不能完全信任李元庆,自然不可能将这种机密的关系到身家性命的要害任务,交到李元庆这种新人手里。
但张攀就算有思量,在杨家坳子此战中的表现,却是大为失水准。
没有人是傻子啊。
哪怕张攀的中军主力得到了保留,但外围的儿郎们,却是损失惨重,尤其是他扎根的‘土壤’,怕是已经出现了松动。
不过,薛国观的话并没有错。
此时,远不到追求责任的时候啊。
就像是号称24k的纯金,谁又能保证,其间没有杂质?
哪怕他李元庆是穿越者,又怎可能掌控所有人的人心、犹如臂使?
…………
陈忠一路狂奔,傍晚时,已经冲到了耀州城外的孔有德和顺子两部驻地。
此时,张攀和陈~良策两部残军,也撤到了长生营主力营地,但营地东南的阵亡将士们遗体,却就要堆成小山。
在这般炎热的天气下,想要土葬,那是直接不可能了,只能是焚烧火化。
周围的将士们已经准备好了大量的干柴,只待上面的命令下达,就要开始焚烧了。
在这种时候,也不可能讲究谁是谁的骨灰了,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无言的混杂。
孔有德、顺子、张攀等百多号将领,此时都聚在周围忙活,看到陈忠过来,一行人赶忙迎上来问好。
“陈帅,这事情,我...我有责任啊。”
寒暄了几句,张攀重重的握住了陈忠的手,两行老泪止不住的翻涌下来。
在路上时,陈忠几乎要对张攀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张攀嚼碎了、咽到肚子里,方才解心头之恨。
但此时,等真正见到了张攀,看到张攀这可怜巴巴的模样,陈忠的怒气反而消散了不少。
张攀已经这般可怜,弟兄们又都不是傻子,又何苦再当众打他的老脸呢?
陈忠重重握了握张攀的手,“老张,你也不要想多了。鞑子凶猛,来去如风,这次是咱们运气好,必须要引以为戒啊。”
张攀忙重重点头,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试了几次,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边,孔有德小心对陈忠汇报道:“陈帅,时候差不多了。”
陈忠用力摸了一把眼睛,恭恭敬敬的对这些明军将士们的遗体一抱拳,深深垂下了头。
身边将领们、士兵们纷纷跟陈忠一样,规规整整的对着这怕是不下五千将士们的遗体行礼。
足足沉默了三四分钟,陈忠沉声道:“弟兄们,走好啊!你们的家小,伯爷必定会为你们照应周全!你们的功绩,将永世被子孙后代铭记!小孔,点火吧!”
“是。”
孔有德的眼睛也有些说不出的模糊,但他不是墨迹的人,忙沉声对身边亲兵传令。
很快,随着第一根火把被引燃,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
熊熊的烈火滔天而起,灼热的火焰,将周围每个人的脸都映照的通红,许多人,眼睛里忍不住都涌落出热泪。
“弟兄们,走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