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思洋不知道自己怎样出的凤栖宫,只知道外面阳光刺眼,有一瞬间她几乎找不到回宜春宫的路了。
似乎哪里都是路,又似乎哪里都不是路。
扪心自问,她也的确如他所说,甘愿为他牺牲,却又唯恐他不知,就像曾经是她让她姐姐顶替她照顾他,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却又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说明自己才是他的洋儿禾。
可是,爱不是自私的吗妲?
爱不是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吗?
她只是爱他啊,她只是想告诉他她有多爱他,希望他能回以同样的爱而已,这有错吗?
站在阳光下,她茫然四顾,很久,才跌跌撞撞回了宜春宫。
宜春宫里,瞎婆婆正心事重重地拨着暖炉中的炭粒子,见舒思洋失魂落魄地回来,眉心一蹙,对结果也了然了七八分。
早上就是她说服她去找商慕炎的,她不想一直这样见不得光地呆在宜春宫里,以前还有苏月在前面挡路,现在苏月走了不是吗?再也不会回来了不是吗?
本来商慕炎服毒将蛊虫逼出就已经破坏了她的大计,她很清楚,那毒一旦服下是什么样的后果。
无解。
他会死。
可是他一旦死了,这些年她的所有心血不都付诸东流了,所以,她必须在他死之前,让舒思洋去争得一席之地,这样,就算日后有个什么,她们也有个保障不是。
如今,看这个情形……
“洋儿,皇上怎么说?”放下手中小火钳,她迎了上去。
舒思洋眸子空洞地转,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又缓缓转过身落魄地往外走,就像是一个失了灵魂的木偶,任她在后面喊也不理。
瞎婆婆深深叹出一口气,这两个女儿真是一个比一个无用,哎。
为今之计……
她抿唇想了想,一抹幽光从眸底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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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宫里,商慕炎缓缓起身,扬手挥闭了内殿的殿门,拾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一手拿起黑油盒,一手执起木梳,一下一下将黑油均匀地抹梳在自己银白的发丝上。
或许此时此刻,某个女人也像他这样端坐在铜镜前,只不过,是被众人梳着红妆。
脑中晃过女人一身大红轻轻笑开的眉眼。
骤然,他眸色一痛,连忙放下手中木梳,自袖中掏出一方锦巾,捂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好半天才止住。
将锦巾拿开,他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唇角一抹殷红刺目。
看来,该拟传位诏书了,另外还有一个人要除,他突然发现,时间是如此宝贵。
他不能死在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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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轩皇宫,朝华苑
苏月一身大红端坐在铜镜前,喜娘和婢女簇拥在边上,上妆的上妆,梳发髻的梳发髻,一个一个喜气洋洋,忙得不亦乐乎。
苏月静静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这是自己第三次嫁人了,每一次嫁,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心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答应了冷煜。
或许是太想摆脱过去,过上新的生活,又或许是从冷煜身上看到了自己。
都是那样卑微地爱着,不求回报地爱着。
被这样的男人爱着,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她相信,只要她全力以赴,她会在以后的岁月中渐渐忘了过去的伤痛,虽然,这或许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只要她全力以赴。
加油,苏月!
抬手,她摩挲着自己脸颊的边缘,忽然用力,将脸上戴了许久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边上一众婢女和喜娘吓坏了,皆惊呼着停了手中动作。
苏月笑笑,“没事,我只是戴了一张面具。”
既然,商慕炎早已知晓她在南轩,也无所谓她再这样躲避,既然开始新的生活,她就要有绝对的勇气去面对。
众人闻言,又看了看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虽然她们不懂明明真正的脸美得惊人,为何要用一张平凡的面具遮去倾城之姿,却也不敢多问,又纷纷上前,忙碌了起来。
梳妆毕,众人望着镜中的女子一个一个发出惊叹的声音。
更有心直口快的丫头叫了出来:“哇,太子妃好美。”
苏月笑笑,缓缓起身,头上环佩珠钻一片叮当作响,边上的喜娘连忙取了红盖,正欲盖在她的头上。
“苏月。”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苏月一震,在这里,只有冷煜喊她苏月,而且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她惊错回头,就看到蕊娘微微喘息地站在门口,一身的风尘仆仆。
蕊娘?
她一惊,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难道商慕炎知道她放走了她和小宇,责罚于她?
“蕊娘……”
还没有等到她问出口,蕊娘已是快步入内,来到她的面前,握了她的手,急切地嘶声道:“苏月,能不能跟我回去见炎儿最后一面?”
苏月一震,有些反应不过来。
第一,她叫商慕炎不叫皇上,而是叫炎儿;第二,她说,见最后一面?最后一面是什么意思?
“蕊娘,我不懂,你慢慢说。”
“他快死了。”蕊娘声音发颤,红了眼眶。
“谁?”苏月心口一撞,反手将她的手握住。
“商慕炎。”
苏月身子一晃,险些摔跤,手中的红丝绢也跌落在地。
“不可能,”她苍白着脸,犹自镇定,勉力扯了唇角,她微微笑,“是不是他让你来的?想将我骗回去?”
“不,他不知道我来,他要是知道,绝对不会放我出来,我说的是真的,苏月,你听我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