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巷离叶家这紫衣巷并不远,穿过两条小巷子便到,走路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而且那条巷子自有巷口出入,并不需要往紫衣巷这边来,郑氏平时出门,遇上叶家明等人的几率极小。所以叶琢一听,倒对这一处屋子极中意,问道:“那出售的院子是什么样的?主人为何要卖它?”
关氏心里虽然对郑氏是否有能力买院子存着疑虑,却也不会出言打听,道:“主人是一外地的客商,嫌每次进货的时候住在客栈里不舒服,便买了这个小院落脚。现在这客商老了,他儿子又考中了举人当了官,他便不再赚这辛苦钱,想要将这处院子卖掉。听说,面积虽然不大,却是一个两进小院。至于要卖多少钱,王婆子也不大清楚。你要觉得合适,到明儿咱们去看看问一问。”
叶琢听得这些,对这院子越发的满意。不过既是两进小院,主人也不急着贱卖,想来价格也高,凭着郑氏手上的三百两银子和她自己手上的五、六十两银子,怕是买不到,当下不置可否,又问:“那出租的两处呢?”
“一处就是前面不远处的秦家小院。秦家婆婆的儿子不大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秦婆婆便把祖产拿出一半来出租,赚些银两度日。他们将那小院子与秦家隔断,再从旁边开了个小门,形成一个独立的院子,租金是每月一两五钱银子。正好前几天那租院子的人退了租。那个院子便空着。还有一处离咱们这儿有些远,往东走要两顿饭的功夫才到。那家人赌石发了财,就买了个大院子,将原来所住的旧宅子出租。听王婆子说,那宅子倒有十来间房间,就是院子极小,就是个小天井的模样。租金倒比秦家的还贵些,有一两八钱银子一月。”
叶琢一听,对这两处地方都不大满意。虽然秦家那一处听起来不错,离叶家不远。院子也应该不小,便于活动。但那秦家婆婆的儿子想来也有三、四十岁了,就住在隔壁,而且还不务正业,也不知会招惹什么人到家来。郑氏住在旁边,诸多不便。
“明天咱们三处都去看看吧。”叶琢道。脑子里却想着是不是再去赌一次石,好赚点钱帮郑氏把院子买下来。不管郑氏以后嫁不嫁人。有一处房产留在手里,总是好的。
跟关氏聊完这个话题,叶琢出去看了郑氏一回,见她饶有兴致地也拿着针线跟赵氏学绣花,便放下心来,回房去练习雕刻。
别的玉雕学徒,总是从最基本的刀法练起。待得所有的刀法都练熟了。再往物体形状上练来。但叶予期教她却完全不按照这一套路:只简单地给她讲了一遍刀法,便让她开始雕刻这各种物体。所以,叶琢现在的雕刻,根本不管什么刀法,心里想把手中的石头雕刻成什么形状,就照着那样子去雕刻。也因此,她琢制出来的东西,因有前世的绘画功底在。虽然刀法有些稚嫩,却是极俱灵性,各种花卉动物活灵活现,惟妙惟肖,让叶予期看了赞不绝口。
但叶琢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哪里能容忍得了自己那拙劣的刀法?反倒回去从最基本的刀法开始练起。这种发自内心的渴望使得那枯燥的练习也变得有趣起来,效果比着学习的学徒们不知强多少倍。正也因此,她的进步可谓神速。
至于劈香,在经过了无数的限制挑战、无数次的失败之后,叶琢昨天晚上终于取得了一些进步。她发现,当她静下来,再静下来,静到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却对窗外的叶落与鸟啼充耳不闻时,那红红的燃着的亮点就会在她面前放大,再放大。然后挥动手臂按着某个弧线的轨迹甩出去,便很有可能命中那个红光。昨天晚上,在那样的状态下,她十刀里已能劈中两刀了。如果运气好,还能命中三、四刀。
想到昨晚劈香的情形,叶琢心念一动,停下手中的刻刀,然后眼睛定定地看着手中的石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那上面,不多久,那种天地之间,唯有石头与刻刀的状态又出来了,此时,她感觉自己甚至能看得见石头下隐藏的纹路,右手拿着的刻刀便立即动了起来。刻刀在叶琢手中犹如有了生命一般,不停地有节奏地舞动着。刻刀之下,石屑纷纷而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的耳朵重新能听到院子里关氏的声音时,手中的石头已成了一个手托着花篮的女子。这女子面带微笑,注视着手中的花篮,似乎正陶醉在美丽的鲜花之中。那动作,那神情,便是素来对自己极为严苛的叶琢,也对自己这个作品极为满意。要知道,这人物雕刻可比花卉动物难多了。在雕刻五官时绝不允许刀锋哪怕歪上一点点,否则那个人物就不再是你想像的那个模样了。而她手中所拿着的这个人物雕刻,表情生动,线条流畅,五官更是趋于完美,在刀法上再也看不出一丝的稚嫩,完全是一个合格的石雕作品了。
她满意地放下石雕,正要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忽然听到一个陌生而慌乱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而与他应答的,是关氏。也不知那人说了什么,关氏的声音一下高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叶琢站起身来,推门出去,却看到关氏站在大门口,神情有些呆滞。她连忙走上去,扶住关氏,急道:“祖母,这是怎么了?”
关氏这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用力地抓着叶琢的肩膀,道:“怎么办?琢儿,怎么办?我们大房明明没做什么坏事,怎么这老天就不肯放过我们?”
叶琢见关氏早已乱了心神,心里一惊,忙转头问仍站在门口那男子:“黎大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男人她在玉琢坊开业那天见过,跟叶予期的交情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