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起,按规矩舒欢是要去给长辈请安的,尤其是在这种非常时期,不能教人挑出错来,将丧子失孙的悲痛都发泄到她身上,只是走前,她顺便问了顾熙然一句:“你要不要一起去?”
顾熙然今日起的也早,此刻正在书架上翻那些还未看过的香品书籍,闻言低头沉吟了片刻,摇头道:“不去,要是他们问起,就说我夜半赶路,受了疲累风寒,病了。”
这种时候,当然装病最低调安全,不用担心那两位长辈看他身体好些,就脑子抽筋的让他去接管顾家生意,要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落到同顾熙天一样的下场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道理,舒欢略一思忖也懂了,微微一笑,带着良辰和美景去了。
他们都不是高风亮节,喜欢把送上门的钱财往外推的人,但是知道比钱财更重要的,是能无拘无束,轻松惬意的活着。
松鹤堂里,照旧围了一屋子的人,才大清早,就有管事的过来禀事,说是寻了副好板子,请老爷到院子外头过目。
顾达都已经病重了,听见这个,仍然支撑起病体,让人搀着出去了,刚巧同舒欢擦肩而过,却对她的停步问安充耳不闻,甚至没有多瞥她一眼。
舒欢自嘲一笑,也不在意,候着他去得远了,就进了正厅,规规矩矩的请了安,照着顾熙然的吩咐把话说了,见老太君点头不语,就侍立在旁假装自己是尊雕像。
没想林氏倒多看了她两眼,同老太君将先前没说完的正事说完后,忽然问出一句:“听说你和熙然怀疑熙天的死另有原故,还查出了点线索?”
舒欢心里猛的一跳,还没想好如何应对,紧接着就听见“哐”一声响。
老太君往林氏脚下掼了茶碗,勃然大怒的喝斥她道:“平日里你们背后算计什么,老婆子我都睁只眼闭只眼,总想着家和万事兴,能混过去的就混过去了,可是如今老爷都病成这样了,熙天媳妇有了身孕,还半死不活的歪在床上,你这当家太太,不说尽点心力,替熙天把身后事料理妥当,让他安安心心的走,反倒拿这事做起文章来了,你到底还有没有将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
一番话说得疾言厉色,老太君是动了真怒,慌得丫鬟们连忙上前,替她抚胸捶背的顺气。
林氏原想在旁撩拨一句,引得老太君去问舒欢调查经过,她自己隔岸观火,却没想到往常一向对她和颜悦色的太君冲她发了怒,话还说得极重,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站起来,低了头跪倒在地:“太君息怒,媳妇只是听说熙然他们在查此事,担心其中真有隐情,教熙天含冤九泉,一时心忧就失口问了一句,媳妇发誓,当真没存别的心思,也不敢存别的心思。”
说着,她又泣道:“太君是知道媳妇的,媳妇进门这些年,虽然愚笨了些,没能替太君和老爷解什么烦愁,但也从来不敢挑事生非,何况媳妇如今膝下有子,余生有靠,哪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要行那些不顾身份体面的事呢?”
老太君怒气稍敛,盯着她喘了半晌,这才道一句:“你知道就好熙天出事,差点就要了你老爷的命,这节骨眼上,绝不许再出什么让他忧心的事,有什么话,缓一阵,等丧事办完你来对我说”
这话已经点得很明白了,老太君甚至还顺带的扫了舒欢一眼,目含警告,瞧得她心里一凛:果然不管闲事是对的,否则老太君方才那只茶碗,砸的就不是林氏,而是她了。
只是这边想将事情压下去,却不知纸终是包不住火的。
林氏刚答应一声:“媳妇谨记太君的话,再不敢多言半句。”
门外忽然就有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来:“究竟是什么事不敢多言?你最好现下就说出来”
舒欢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事情混不过去了,再抬眼一瞧,见顾达扶着门框立在外头,脸色阴沉之极,闪着狠戾之色的眼里,仿佛随时都能喷出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