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中东两间外屋,里间四所小阁,回廊沿壁尽显主人的素雅简约。枝枝芽芽树前飞花,尤见满坛月华争芳,过时留香。但见东风阁前铺了几团软席,席前琉璃盏的青瓷巧夺天工,牡丹执壶玉液飘香,果点糕仁一应俱全。盘膝坐于席上的楼明傲更是春guang明媚,不可方物。
这已经是第二天,景落院上上下下皆已承受不住。
楼明傲于前一天来的,哭闹了一通,以威胁相逼抢走了两棵灵芝。而后回了东院细细想来一番,断言景落院仍是私藏了一颗未予交付,索性今日在景落院正屋东风阁前大摆阵势,引了不少各院女眷们的围观。
楼明傲率着几个丫头在景落院门口以席铺地静坐了起来。丫头们轮番手举大牌,牌中直落楼明傲的墨宝——“救我儿子墨墨”。
璃儿取着丝帕拭了楼明傲额前的细汗,小声敦促了道,“主子,咱悠着点,不在那一两枝,伤了和气不是?!”
楼明傲自己也琢磨不出何来同她陈景落的和气,只一歪头越过璃儿,声音直冲内堂——“姐姐,墨儿已经撑不住了,前面两灵芝吃了还是吐了。”言罢轻轻嗓子,哭腔正浓间扭头由着焕儿灌了一口九太白仙酿。
“姐姐,你好歹也是墨儿她半个娘,墨儿他做鬼也会想你的。”楼明傲说的极认真,却是因为眼下正看到侠列传群雄争锋的章节,满眼冒光,嘴上仍习惯性念着,“墨儿一直很想念双儿。姐姐啊,我看这样吧,我就允许墨儿带走双儿了,他们兄妹俩也算同来同去了,省得黄泉路上一个人孤单。你的好意,墨儿领了,他领走双儿的时候也不跟你打招呼了,你也别见怪了。”
“主子,红枣糕。”璃儿一手捏着糕点,送到楼明傲嘴边,小声提醒着。
楼明傲一口吞下,顿觉甜腻了些,忙以眼色示意要喝凤梨汁,其间不忘再扭了个头:“我说妹妹,你跟双儿也提前打个招呼,省得孩子一下子接受不了。”
景落院内,东风阁。
靠窗炕上置着张小桌子,桌下脆了一地的茶盏,半旧的罗纹黏瓷壶亦碎成两截。
门间索性更热闹,几个丫头满面红光,额汗直落,一人拥住陈景落半个身子,两人直拖住她腿,其他人都跪在地上争相劝道,“夫人您别气,她就那样,您还不知道她吗?您别激动,您这样冲出去有伤您大雅不是?!她好歹是个主母,您冲出去还能把她怎样。”
“都给我放开…..我出去要让这女人一辈子也说不出话。”陈景落已经忍到不能忍了,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溃。“夫人,她是主母啊。主上那边没法交代不是?!”拖腿的那人直要把眼中的泪挤出来。
陈景落这才微微镇住火气,稍作安定后,只听门外一个丫头对楼明傲道,“主母,晚膳时间到了,今儿加了冰糖肘子呢。”
门外那女人一听,忙拍拍身子起来,“丫头们,收拾收拾。回去吃饭,肘子凉了就没法吃了。”
陈景落只觉胸中一口恶气袭上,生生堵在喉间,如何也咽不下去。
外间那女人抬步走出几步,忽又觉得不合适,回头对上东风阁的小月窗,嚷嚷了句,“姐姐我就不进去了,你好好养身啊,我明儿再来看你。”
内堂间,“啪哒”一声最后一个茶碗亦碎在裙落在,陈景落眼神滞住了,只一手扬起,于半空中颤抖个不落,唤了声“翠嬷嬷!”
屏障后走出一身珠灰锦袍,沿着衣襟绣着天墨色的五霞云景,此时由后屏风浅步至身前,面露冷笑,寒下三分:“小姐放心,我会把这女人收拾干净的。”
收拾?谈何容易!陈景落心中寂寂一笑,抬眸转额间微一叹气:“你去把我内间最后一棵灵芝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