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平院的人一看半夜爬姚海棠窗户的是四公子时,整个就傻掉了,值夜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收了剑,沉默不语地让开了路。
看着这俩属下,杜敬璋非常从容地笑了笑,然后翻身跃窗而过,然后就听得窗外太平院两人在那儿小声讨论:“你说这记档还是不记档,要不要告诉院长?”
另一人说道:“我哪儿知道,嘿……幸好今天晚上记档的事儿不归我管,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说四公子和姚姑娘到底……”
“嘘,四公子功夫可好得很,你仔细被公子听了去。虽然咱们是八组,可也不是谁都能扒下一层来,你小心回头被收拾。”
听着这一番对话,杜敬璋竟莫明地觉得情绪平和了一些,稳了稳脚步一步步向床榻靠近。姚海棠惯于留一盏小的长明灯在床榻边,大概和她通常来说睡得不踏实有关,睡醒了有光总比一屋子黑洞洞的要好一些。
床榻边的小凳上摆了水,她半夜喝水的毛病也没改,说了很多回半夜喝水容易浮肿,她也不听,好在也一直好好的。
把水移开,杜敬璋坐到了床榻边,微微的灯火照在她脸上,遂投照出一片极柔和的光泽。她睡得不怎么踏实,永远都是这样,杜敬璋伸了手拂开她额面上凌乱的发丝,遂道:“以后刮风下雨打雷的夜里要是睡不着,别起来,起来了就更睡不着了。你这半夜喝水的毛病也得改了,你睡觉向来不踏实,全是你这些毛病闹的。”
“四方堂确实安全,你去了好好待着,别太出头,出头的最后还是要和京里扯上干系。”杜敬璋说话间又把被子拉上了一点,心间自是一片柔软。
片刻后,杜敬璋忽然脸上有笑,道:“我只能保证不去打扰你,但你若自己回来了,我却不会再轻易放开你了。”
笑容停住了后,杜敬璋轻轻地揉了揉姚海棠的头发,良久后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说:“傻海棠,以后说话做事多留个心眼儿,你看着总是很好哄骗的”
这小半夜,杜敬璋说了很多话,归结到最后话里话外的全是不舍。直到外边太平院的人小声催了一句说是天快亮了,他才仔细地看了两眼后转身离开。
只要杜敬璋再迟一点,就会发现姚海棠眼角有些湿润,如果杜敬璋再不走,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可能当着杜敬璋的面就哭出来。睁开眼看着床榻顶上的彩绘人物,姚海棠吸了吸有些红的鼻子,有些涩然地说道:“杜敬璋,你丫不煽情会死啊”
闻着空气里余有的香气,姚海棠终于还是没忍住掉了两行泪,迅速地抹去了翻身起床,她必需努力让自己忽略这股如青竹一般的香气,因为以后也许都……闻不到了……
洗漱完了起床更衣,收拾床榻时才发现床榻边上遗落了一块手帕,上边只绣了一个四字,是杜敬璋的帕子。虽然向来不用,但却总会带一块儿在身边,带帕子很多时候也是一种礼仪。
“杜敬璋,昨天晚上的事怎么也不合礼仪吧”骂了两句后,姚海棠情绪有些低落地下楼去找吃的。只要吃饱喝足了,她又会立地重生的
在京城的最后一天,她很惆怅,她想找个人喝酒,谁让她喝茶她跟谁急。想来想去,姚海棠实在没什么合适的人选,杜敬璋第一个排除在外,齐晏现在是翰林院的,翰林院出了名的风评严谨,她不能害了人家。想来想去,姚海棠盯着秦八说:“秦大哥,你保护我这么多天了,今天换班了我请你喝酒呗”
她这态度吓了秦八一大跳,退了两步戒备地看着姚海棠说:“你可别害我,我要是敢陪你喝酒,回头不用院长削死我,光四公子的眼神儿就能瞪死我。我说,为了不害着别人,你还是别打这主意”
……
这叫什么事,不陪就不陪反正她想喝酒,自己喝也一样,买了二斤碧竹青,这酒里有杜敬璋的气息。喝完了她也不撒酒疯,只扶着栏杆上了楼往被窝里一躺,然后嘴里一声又一声地喊着:“杜和……傻子,傻子……杜和……”
然后总吃吃地发笑,她虽然喝醉了,可心里是明白的,这一去虽然不是山长水远,却也是就此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了。再相见时,或许真就是那句“尘满面、鬓如霜”了。
窗外的杜敬璋听着她一声一声的叫唤,以及一声一声地笑,渐微小渐平缓,至最后归于宁静,只有风声雨声过耳。杜敬璋知道,或许这声杜和叫的就是他,那些遗失了的记忆与时光里,他或许就叫杜和吧
“海棠,四方堂虽安全,也只是相对而言,你要好生珍重,多爱惜自己。”
而他呢,将在这条踩着白骨与鲜血铺成的路……继续前行
他日再相见,只怕他通身内外,已经是连自己都厌恶的污秽了……
(唔……文青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