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些,谢春江还真是不看重,洒脱一笑道:“这些却不是微臣追求的了,微臣从前所求是安然老于江南,如今却想好好侍奉爹娘终老,不至于让爹娘白养我一回。至于生身父母,他们是官高权重,还是富甲天下于我而言,都不重要。我是谢家的儿子,从前是,以后也是,这不会因为血脉而改变。不怕陛下笑话,微臣认为这才是君子所为,若为荣华抛下爹娘,那还不如牲畜。”
偷偷看向淳庆帝,这时淳庆帝的脸色分外精彩呀,说安慰有,说骄傲也有,说失落有,说遗憾也不少。玉璧这会儿真想冲淳庆帝拜倒三呼“万岁”淳庆帝真是太体贴了,居然带她到八卦现场来围观。
“对……对,你说得对。但朕总盼着天下良才都能使尽一身才华来为江山社稷,且以后便是调你各地为官,你也可与令尊令堂一同赴任嘛,这也合乎礼法。”淳庆帝越看,越觉得这儿子好啊,知书达礼,深明大义。
那是,什么东西猛地吃第一口,但凡味道还行的,都会觉得可口极了。尤其是,宫里头的这些个,淳庆帝都明白他们的缺点在哪里,但是眼前这个,淳庆帝只看到优点,而且是浑身上下布满闪闪发光的优点。
“经此一事,微臣对朝堂更加没有了想法,或许陛下会认为微臣没出息,但微臣却是真的只愿以余生来供养爹娘。若非爹娘自危难中救下我,如今我不过是天地之间一个没名没姓的枯骨,此身虽然来自于生身父母,但此生却是谢家养活了我。血脉之继固不敢辞,教养之恩更不敢相忘,还请陛下成全微臣这一片心意。”谢春江说的都是心里话,没掺半个字假的。君父君父,当然不能有虚言了。
眼看着好好的儿子连个奋斗朝堂的愿望都没有了,淳庆帝不免有些挫败。其实他私心底真没有言明的打算,但既然是个良臣的底子,那就不应该荒废了,有这一层,他只会更放心把重要的事务交给谢春江去办。可偏偏,谢春江不领受,连犹豫都没有,坚定地往外推:“潮生是个孝子,朕如何能不成全。”
这话听着有点儿苦涩的味道,好儿子都是别人家的呀!
和谢春江说了会儿话后,淳庆帝很没趣味地回宫,只消片刻,就让人去传萧庆之来。这时候跟皇子们说话,淳庆帝觉得不太合适,反正萧庆之这心明眼亮的主只怕早猜出来了,不如跟自家肱股良臣说说,也好排遣排遣胸口的郁气。
萧庆之赶到大殿里,还以为是什么事,结果还是这件破事,淳庆帝甚至问他:“假若是子云遇到这样的事会如何?”
抽风呐,萧庆之只想白淳庆帝一眼,可他是臣子,只好把白眼留着回家白去:“回陛下,若是臣么,倘当年是阴差阳错,当然只能怪命运捉弄,大约也会像潮生一样做吧。毕竟,还有双亲在堂,不可或离。倘若不是阴差阳错,臣不能保证臣心中不生怨憎,毕竟臣不是潮生那样磊落坦荡的真君子。”
言外之意——陛下,谢春江表现得已经很好了,随便换个人来,都不会有这么客气的态度。没怨没憎,没跳起脚来骂,只能说明谢春江涵养好,换了别人,早哭爹骂娘了。
“怎么,子云也肯承认不是磊落坦荡真君子了?朕记得,从前子云是以真君子自居的。”淳庆帝说道。
“那时候臣确实是真君子,如今不是了。”萧庆之回道。
淳庆帝长出一口气,微微摇摇头说:“罢了,此事到此为止吧,他既然心里有想法,那就由着他去。”
今天的这一番话,君臣二人谁也没放在心上,说完淳庆帝继续批他满案的奏折,萧庆之则溜着宫墙边找玉璧去了。
玉璧这时候正在御茶房里躲懒,正想给自己沏壶茶来喝喝,萧庆之就凑了过来:“你怎么进宫来了,这会儿不是应该在衙门里吗?”
“陛下召我来,我顺道来等你一道出宫。”萧庆之坐到玉璧对面,小声地说了一句:“是潮生的事。”
“啊,死心了吗?”玉璧问道。
萧庆之点头说:“看来是彻底死心了,这样也好,省去了一桩天大的麻烦。”
“潮生是真的很洒脱啊,遇到他这样的事,没几个人能像他一样冷静洒脱,有的人真是好命是吧。”玉璧觉得淳庆帝就是命好,多省心的儿子,不怨恨,不憎恶,只是怀着祝福来看一眼生身父母过得是否如意。
这样的儿子上哪儿找去,可惜相见不能相认。
玉璧不着痕迹地看一眼萧庆之,心里想着,自己还揣测过他不是萧张氏的儿子呢,如果是这样的话,萧庆之将来遇到他亲妈,会怎么样呢?
就是老这么想有点不厚道,萧庆之要知道了肯定得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