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浦刘家大院,堂屋正位上,一位两鬓斑白,皱巴巴的眉宇间透着平易祥和的老人正搭拉着眼皮,佝偻着腰身,如果是初次见面,也许很难相信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刘黑头。而此刻,他正老态龙钟的望着堂下的米龙。
“他们没有问关于刘家的事情,只问刘强吗?”
“是的,。”
“找到刘强后呢?”
“被打晕了……”
“看来是那小子的仇家寻他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闯的祸。”
“阿郎,要想办法救二郎吗?”
“如果是寻仇,怕是都晚了,你们尽量去找看吧,如果抓了刘二别有目的,那他们一定会联系我们的,还好南村的事情解决了……”
“对了,吩咐下去,这些天别再惹事了,忙的事情多着呢,西面打得厉害,咱们家可能都先往县城避避再说,谁给我惹事,到时候某可不管他死活!”
……
之所以把刘强带出来才杀死,本来就是为了迷惑刘黑头而已,万万不能让刘黑头知晓他们是为了楚雨而来,不然要寻刘响怕是难上加难,现在争取的就是时间。
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小雨怎么死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当初就说好的,所以他们这才赶往青石县城,要在那里探个究竟,至于伤害过小雨的人,报仇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然而,命运的车轮,谁也逆不过来,同楚夜和张左耀一样赶往遂州城的人,可不只一两个。此时的后蜀,正经历一个特殊的时期,就在不久前,掌控东西川的两个割据势力因为各种原由最终大打出手,人们称之为两川大战。
而就在张左耀奔忙在青石县的时候,遂州西面本来还如火如荼进行的两川大战,前有孟知祥弥牟镇大败董璋主力,后有被董璋任命寓于东川的陵州刺史王晖杀主叛变,两川之争进入了关键时刻。
且说刘璋占梓州简州,然后出兵攻击西川汉州,最后草草收场,刘璋死后,西川节度使孟知祥立即亲率两万大军出收复汉州全境,迅速转攻入汉州东面的梓州,同时派出精锐出益州,兵锋直至简州,而无论那边,东川军都是溃不成军,似乎,这两川土皇帝的争斗随着战事就要走向尾声。
不过即便东川军群龙无首,离散的离散,投降的投降,仍有一些要么忠于董璋不愿投降,要么想自立的人。结果,汉州梓州各路败兵逐渐汇聚,起码也有近万,这些人一路向东逃窜,青石县所在的重镇遂州自然是目的地之一。
简州阳安城,本来是一座东面赤水沱江交汇,西临广袤平原,山美水美的东川大城,现在却是满目疮痍,残墙断壁无数。原本繁华似锦,商铺林立的街道来来往往的穿梭着一队队满脸疲惫的士兵,而士兵手中钢刀,甚至潮红都没有退去。
阳安之战的东川守军有一万多,本来只是策应董璋攻入汉州的,哪想,董璋败得太快,东川军连撤退都来不及,只好死守,期待着董璋带着后援赶来救援,而后苦战三天,援军没来,等来的是董璋被杀得消息。
不战自乱,西川军又乘势来攻,一番挣扎,到是十分运气的保住了性命,七千败军也只能退出简州,向东逃,不过刚刚经历大战部队需要休整,辎重粮草也全无,走不远,这支董璋的嫡系决定直接翻过普州婆娑山入遂州……
阳安县城城东军营,西川军中军大帐。
东川军败逃,参加阳安之战的西川军并没有穷追不舍,而是安营在此休整,而此刻的大帐中也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气氛。
“将军,不能追下去了,儿郎都有死伤,不能毁了……”一个参将单膝跪地,神色暗淡的苦声劝言。
“是啊,凭什么咱们用命换来的地方要让给别人,这买卖也太不划算了。”另一个校尉也附和。
而大帐中央,几案前坐着的是一位老将,哟莫近五十样子了,却剑眉鹰眼,颇有廉颇之煞气,只听他中气十足的说道:“苦了?委屈了?可是能怎么办?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次为什么主动请战?就是要大帅知道,义宁军士卒也是善战的……”
不知道为何,说起自己的主子,老将军眼里却闪过一丝戾气,不过很快又平复过来,他才接着说到:“就算这次拿不下东川,你们也要明白,看运势,东川迟早也是孟帅的囊中物,而素来咱们义宁军都不合群,多少年了都被其他亲军排挤,你们都是从茂州出来的老兵了,蜀地新立,将来你们凭什么说话,靠什么保身家?唯有战功,唯有战力……”
“简州梓州一破,东川就剩下一个遂州了,不过遂州东面,朝廷的武信节度使陈兵合,果州,南面,武泰节度使领军一万正赶往昌州,以前他们都是牵制董璋的,现在董璋死了,他们会作壁上观吗?白等着咱们拿下两川?如果他们也打东川的主意哪还好办些,不过估计,他们两边联合起来对付咱们还差不多……”
“……如果两边联合,遂州和果州连成一线,合州在背后左右,南面又有州策应……”
“总之,本来因为董璋被杀而兵败如山的东川军,是有机会在遂州城下来一个大翻身的;战机稍纵即逝啊!”
“而且,吾等一路穷追过去,也未必要真打,把他们赶进遂州城,有机会就杀个片甲不留,占了遂州,等于切割了整个东川,孟帅的各路兵马必能迅速拿下东川残军,下东川,义宁军头功,今后谁要动义宁军,就要看看手下儿郎的脸色……如果遂州是块硬骨头,那就围而不攻,等其他人顺了,遂州不过翁中鳖,他们不顺,咱们就撤回简州坚守协防保了大家的退路,扩简州之功也不小。”
“将军英明……”
“将军英明……”
……
遂州方义县遂州城。
前线败退的消息肯定是要被封锁的,不然爆发大规模的动乱,无疑对于东川集团会是最后一击。尽管有心人或者有点势力的上层人士已经大概知晓一二,但普通百姓依旧一如既往的生活在这个即将成为战争焦点的城市角落里。
遂州守将名李长义,董璋十年前平蜀时他就是董璋手下一员猛将,官至四品折冲都尉,不过现在年事已高,这才未追随董璋出征汉州,他也没想到,就这么一次便成了主仆离别了。
此际,李长义正站在遂州城城头,烈烈西风吹得他身后披风啪啦啪啦直响,而他只手按着自己腰间的七尺宝剑,目光注视着远方,微微眯眼,却是一脸的淡漠。
“都尉,董帅已走,请都尉节哀。”一个手下知事劝解到,都是相伴多年,这些手下都知道,李长义的内心决不会是看起来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