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毅仿佛沉进了往事之中。
跪在地上的姜太医尤自瑟瑟发抖,冷汗涔涔。背上的朝服已经紧贴在身,他不知道,今日等待自己的命运,将会是什么……清楚地记得,一个月前,黄太医就因为没有治好一位妃子的伤风,举家被抄,黄太医亦被凌迟处死……
良久,东方毅仿佛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收起眼底那抹黯然,他扭头,盯着地上的姜太医,恶狠狠道:“姜太医,你听好了。从今天开始,朕给你三日时间研制解药。三日之内,朕给你最大的特权,只要是能够救活景贵妃,你想要谁的帮忙,尽管吩咐;需要什么东西,尽管派人去拿,便是天上的太阳,我也给你射下来。”
“但是——三日之后,你若制造不出解药,那么,你便带着你的全家,自行了断了吧!”东方毅口气淡漠地说。
“皇上……皇上饶命啊!”姜太医跪地叩拜不止。三日时间,莫说三日,便是三十日,这制造解药一事,又岂是有了时间就能成事的?有时候,一味药材的原料,便是稀世珍宝,旷世难求啊。更何况,景贵妃这毒,根本不知道是哪些毒药提炼而成……
东方毅放开了姚宜景的手,忽地站起身来,皱眉轻喝:“姜太医,是我说的不够清楚么?”
“皇上,微臣,微臣真的无能为力啊……”
“姜太医。”东方毅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日光,淡淡地说:“你还有两天半的时间。”说罢,提脚欲走。
而院外,姚边晟仿佛终于下定决心,终于硬着头皮而入,进门就跪地叩首道:“皇上赎罪!微臣知道,非经召唤,外臣不得与后宫共处一室。只是,宜兰已经去了,微臣只剩下宜景这么一个女儿……皇上,能否准许微臣,前去看看宜景……”
东方毅面无表情地看了地上的姚边晟一眼,终是开口道:“去吧。记住,是景贵妃,不是你的宜景。”
姚边晟一愣,旋即又欢喜道:“谢皇上隆恩……”
东方毅原本准备离开,此时却也不走了。就那么站在房中。姚边晟低着头,从他身边穿过,进入房间,在离卧榻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望着姚宜景苍白的面容,老泪纵横:“宜景,宜景……你可得醒醒,醒醒啊……”
“宜景,爹爹不能没有你,爹爹不同意你死啊!你听见了没有,宜景?”
东方毅心下暗暗不快。姚边晟,不可以没有宜景,那么宜兰呢?
一想起姚宜兰,东方毅心中就隐隐作痛。姚宜兰病倒在床上时,以泪洗面,可她身边,竟无一人伺候。就连熬药的丫鬟,都那么漫不经心,药草随便煎了,仍旧和着草药便端给她喝……而他的兰儿,终因得不到照料,郁郁而终。临终之前,她只不过是想再见到自己的爹爹一次,只想看一看那个抛弃了她娘亲的爹爹……
可是你,姚边晟,对于亲生女儿那么卑微的愿望,你却都不能满足她……
那么此刻,你又凭着什么,在这里诉说你对另一个女儿的依依不舍之情呢?
东方毅想到这里,骤然转身,目光清冷地望着姚边晟的背影,语气淡漠:“姚边晟,你,跟朕来!”
姚边晟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是转瞬之间,那个喜怒无常的皇帝,似乎又转了心思呢。依依不舍地看了病床上的姚宜景一眼,姚边晟这才转身,抹了一把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微臣谢皇上隆恩。”是的,能够探视自己的女儿,这对于许多将女儿嫁入皇宫的父母来说,的确是一种殊荣吧……
中和殿内,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沿阶而亮,在月华的照射之下,更显璀璨夺目。
而与这些清冷光华相对的,便是东方毅那冷如大理石的黑眸。坐在龙椅之上,手中的泼墨骨扇徐徐展开,东方毅看也不看殿下的姚边晟,似是漫不经心地说:“姚边晟,朕记得,年初你领命要率兵前往西关,镇守黑龙城。当时,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不辱使命,保卫边疆。可是如今,没有朕的传召,你怎么会从黑龙城私自率兵回宫?”
姚边晟脊背上冷汗直流,小腿肚子微微颤抖着,“噗通”一声跪下,他叩头如捣蒜:“皇上赎罪,皇上饶命!是微臣中了奸人之计,请皇上明察秋毫!”
东方毅食指在骨扇上“砰”地弹了一下,骨扇在空气中微微颤抖着,发出一声清亮的轻吟。他不紧不慢地朝姚边晟道:“起来回话。”
姚边晟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慢慢起身,理了理思绪,道:“是微臣蠢笨,微臣日前收到一封皇上的密诏,说宫内有变,诏令微臣克日前来,不得迟缓。微臣忧君心切,未曾仔细斟酌圣旨之真伪,便率领五千精兵率先回宫。”姚边晟说到这里,偷偷抬眼打量了东方毅一眼,只怕他不信自己的话,忙从贴身的内衣里搜索一阵,掏出一份圣旨,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