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宜景环顾四周,便让小蝶离去,把守好附近,方才用略带责备的语气道:“婉儿,在宫中千万要慎言慎行!当年那件事,我和爹爹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可惜能救下的,也只有你一个了。”
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欧阳婉儿似乎抬起衣角默默拭泪。片刻,才抬起脸道:“表姐,婉儿这条命是你救的,婉儿对你只有感激。”三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给她们家带来了毁灭性的伤害。父母、兄弟及叔嫂全都在那一次被处斩,而她则因从小体弱多病,被父亲送到蜀山寄养,因而躲过了那场灾难。但消息传到她耳朵中,她一介弱智女流,顿感天崩地裂,也丧失了求生的意志。却是这个自幼不曾亲近的表姐,千方百计派人找到她,让她改名换姓,努力地活下去。她虽不知道表姐为什么要救她,却在师傅的劝说之下,断了求死的念头。师傅说,自杀是弱者的行为,真正的强者,是从不妥协的。她要让伤害他们一家人的那个人,付出代价!
那一年,欧阳婉儿只有十四岁。一夕之间,家园毁灭,亲人离世,幼小的她承受不住打击,足足病倒了一个月。病好后,她向师傅恳求学武修真,背负着血海深仇,不分日夜地学艺,为的,是有朝一日,能亲手将那个仇敌置之死地。
命运给了她这个机会,三年后,当表姐替她捏造了一个身份,想方设法将她接进皇宫中,她终于得以亲见仇人的面孔。东方毅!这个冷厉嗜血的暴君,欧阳婉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只是,那一夜,她尚未出手,便知道自己要想杀死那暴君,只是妄想。好在,凭借着师傅送她的神器凝碧笛,欧阳婉儿相信,只要给她时间,让她常常吹曲子给东方毅听,总有一天,在那个暴君迷失心智、一念成魔以后,她一定能够亲手杀了那暴君!
姚宜景笑得有些诡秘,她眨眨眼,道:“婉儿,你恨皇上吗?”
欧阳婉儿胸口突地一跳,忙道:“不恨!”就算自己要报仇雪恨,也不能让表姐知道。表姐对皇上的爱慕之心,谁都能看出来,她之所以让自己进宫,也是希望自己能帮她争宠。更何况,万一失败,她也不能连累表姐。
姚宜景看着欧阳婉儿,不相信地问道:“真的吗?”
欧阳婉儿低头,过了片刻,才低低地说:“表姐,说不恨是假的。起初的日子,我每天都想着爹娘的面孔,还有姐姐的笑脸,想到这些,再想到皇上的心狠手辣,怎么能不恨?可是,日子越久,特别是进宫以来,婉儿才知道,当年是姐姐太嚣张任性,才会忤逆圣意。以姐姐的性子,只怕就算皇上不杀她,这后宫里的其他女人,也必不饶她。”
姚宜景看着欧阳婉儿,忽地扑哧一笑,拉起欧阳婉儿的手,安抚道:“好妹妹,姐姐不过是随口问问你,你何必这么紧张?”
“表姐……?”欧阳婉儿抬头,对上姚宜景的眼神,不解地眨着眼睛。
姚宜景道:“你也别多想了,表姐一个人在这深宫里,面对着那么多女人,实在是厌倦的很!因此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让爹爹想办法让你参加了这次秀女大选,也是希望你能进宫陪着我,咱们姐妹两个能时常说说话,你不怪我吧?”
欧阳婉儿连连摇头道:“表姐,我怎么会怪你呢?若是没有表姐,婉儿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呢……”
姚宜景轻拍她的手背,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听说皇上封你为菀贵妃,表姐也没什么好庆贺你的。”说罢看了看亭子外的天空,道:“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姐妹俩去御花园赏花吧。”
欧阳婉儿本因为自己封了贵妃,怕表姐心里不高兴,才来请罪的,此刻见姚宜景全无怒色,不由放心下来,笑道:“表姐好雅兴,婉儿自当从命。”
御花园里,姚宜景与欧阳婉儿并肩前行,姚宜景斟酌半响,仍是不免问道:“表妹,你与灵妃娘娘关系可好?”
欧阳婉儿停下脚步,道:“之前表姐在太医院养病时,皇上下旨,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出入,是她说情我才得以去见表姐,所以婉儿对她心存感激。而且,她性格和善,为人好相处,所以,婉儿挺喜欢她的。”
姚宜景点头,想了想,才说:“婉儿,后宫之中,许多事情并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你只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表姐都不会害你。”
欧阳婉儿不知姚宜景何出此言,但看看她一脸凝重的神色,便点了点头。顺着姚宜景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在御花园的一角,一身白衣胜雪的女子,在各色盛开的花间穿梭如蝶。而她所过之处,那些盛开的灼灼牡丹花瓣,皆纷纷飘落如雨。任谁都知道,那是景贵妃最爱的双色牡丹,那可是花匠特意从洛邑小心翼翼迁运至此的。双色牡丹因其一束花开两种颜色,交相辉映,灼灼如霞,变幻多彩,宛如夏日夕阳边美轮美奂的云彩。更因为双色牡丹极其稀有,整个凤耀国也只有区区数十株,平日都有专门的花匠打理。而其他妃嫔都知道这是景贵妃最喜欢的花,谁也不敢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