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天耀帝迈着脚步已回到紫宸宫南书房,他疲惫的往榻上一靠,正要入眠,奈何真正躺在榻上却浑然没有睡意。
很乏很累,却没有睡意。
他干瞪着眼,压抑着内心那抹酸楚,很多年,很多年他常常是很乏很累却没有睡意,长长的夜里,与他相伴的总是无垠的寂寞。
在这九重锦宫,他很寂寞。后宫里那些失宠的嫔妃,最后不过只是白了少年头。可他,站在寂寞的顶峰,又有谁来陪伴他,又有谁能真正明白他?
“来人,去将罪妃林语婷带进来。”
“是,皇上。”
高庸才躬着身子微微甩了甩拂尘,他挪动着脚步,肥胖的身子像一座肉腾腾的大山,“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去暴室召出林语婷。
曾经令林语婷无比恐惧的暴室,她又一次回到暴室。人生就像一场戏,越是恐惧,便越是无可遁行。只是这一次,她带着半分酒醉,半分清醒,浑浑噩噩被御前侍卫粗暴的扔在冰凉的地板上。
寒天水冻,点滴人心。
冰冷的地板,令她牙关打颤,浑身发抖。她好冷,身上热呼呼的气息沾着地板,像被吞嗜了一般,倾刻怠尽。可是,她又好热,五腑六脏还浸泡在烈酒的火烧火燎之中。
这样一个夜晚,赵无忌与贞珏公主花好月圆、双双扶着爬上牙床,于她,只是生不如死、冰火两重……
虽然她曾经想要利用过琳妃肚里的龙种想要为自己的利益争取得更多,可她的确没有置琳妃母子于死地的意思。怎么偏偏就,偏偏就在她喝多了的时候。
头好痛,晕沉沉的像暴裂开来似的。
酒劲全面暴发如火山一般喷涌,可她的思絮却异常清楚。她蜷着身子,将之蜷成小小的一团,她蹙紧眉心,仔细的回忆当时的每一个场景。
那个时候太后打发伍嬷嬷叫她下去,碧珠却坚持要上来掺扶她。
伍嬷嬷、碧珠,她们都是赵太后的人,她们除了琳妃,距离她最近。难道,是赵太后要借她的手除去琳妃么?
“林宝林,皇上召你。”
就在她刚刚开始去整理混乱的思絮之际,高庸才肥胖的身影像一块黑压压的乌云,不偏不倚正好笼罩在她的身上。
她撑着身子艰难的爬起身,才发觉头发也散落了,衣衫也凌乱了,绣鞋也横七竖八,一只穿在脚上,另一只落在身后。
高庸才不以为然,好一阵哂笑:“嘁,你以为打扮了是去伺候皇上么?”
“送死,不也得体体面面么?”
“说的也是,刽子手行刑之前也总得让死囚吃上一顿饱饭。”
高庸才转过身招了招手,吩咐道:“把灯笼移过来,在去打一盆热水,林宝林娘娘要梳妆。”
林语婷淡淡冷笑,他总算取得全面胜利,不止让她在婚礼上丑态不出,更是意外收获她谋害琳妃的惊喜。意外收获?
她愣了下,直勾勾的望着他。
她了解琳妃,琳妃在梧桐树下按着她的所言命宫人凿井,就算,她想要置她于死地,把皇后赶出去,是绝无可能拿将要临产的胎儿来冒这个险的。
高庸才有没有可能成为谋害琳妃的凶手?
“你看着杂家做什么?”
“高公公,你可真是高明。不仅让我丑态百出,还借我的手撞向琳妃,一面除去她腹中的胎儿,一面置我于死地。”
高庸才一怔,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给杂家闭嘴!脏水想往杂家身上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