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没到拙于口舌的地步,但罗文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怎么擅长安慰别人;尤其是对凶人这种性格别扭的家伙,最好的安慰,莫过于让他一个人安静的呆着。
然而就在罗文起身要往外走的时候,凶人却忽然开口了:“站着,我有事要问你。”
“你说。”
“启蒙……给你了吧?”凶人语气复杂地,望了一眼床上睡得正香的夏尔洛,“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你,是吗?”
“是。”
“为什么?如果是保罗那个家伙,也就罢了,至少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比他更聪明;但是……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是你这个……抛弃了羊鸣会,抛弃了夏尔洛先生的混蛋?”或许是怕吵醒了熟睡的夏尔落先生,凶人把声音压得极低,但即使这样,罗文还是能从他不断抓挠双肩的举动,看出他心中浓浓的不甘和愤怒。
也许还有……绝望。
罗文知道,当年的三个孩子之中,最仰慕夏尔洛先生的既不是自己,也不是小保罗,而是眼前这个被夏尔洛先生一手养大的凶人,因此最渴望得到传承的,也正是这个家伙。
什么力量,什么地位,那都是虚无缥缈的,但这个传承,却代表了夏尔洛先生的认可――至亲之人的认可。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如果不是自己横插一杠子,相信夏尔洛先生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也只能把德鲁伊的传承,交给眼前的这个家伙吧?因此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不经意间,抢了孩子宝物的混蛋,最混蛋的是有那么一瞬间,自己还在为此沾沾自喜。
但是,不应该自喜吗?毕竟在罗文心中,又何尝不希望得到夏尔洛先生的承认呢?
就在罗文思绪有些纠结的时候,对面的凶人,却似乎想通了什么,情绪也渐渐地平复下来:“和我打一场吧,罗文。”
“这有什么意义吗?”罗文如剑的双眉,微微地蹙了起来。
“当然有意义!”凶人低低地吼叫着,发泄着胸中的郁结和不甘,“我要证明,他错了,老糊涂了;因为我凶人,比你罗文更强!”
“你本来就比我能打。”
“那不一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体的秘密吗?也许单论武技来说,只会用腿的你,是不及更加全面的我;但这一回我们来真的……厮杀,明白吗?”说到这里,凶人又露出那种狂热的眼神,“当然,不是现在――既然夏尔洛先生将传承给了你,自然是有事情要你做,所以我不急。可以等你先尽了你的‘义务’再说。”
“义务……吗?”罗文默念着这个有些沉重的词――要知道“传承”本身,可不止是认可,荣耀,或者一颗力量的种子那么简单。当你接受了一个人的传承,同时也等于你接过了他的情,他的仇,以及他的……责任。
因此在短暂的思索过后,罗文便重重地点了下头:“我明白了,就照你的意思来吧。我去找老马克西姆,有些事情,还得向他再确认一下。”
他当然得去确认――毕竟凶人一上来就被打懵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翡翠梦境中的夏尔洛先生,又不知为何对先前受袭的事情三缄其口,并且极为严厉地喝令罗文不得再追查下去;在这种情况下,马克西姆的专业眼光,就成了接近真相的唯一渠道。
而且胖铁匠向来都不会让他失望:“……没有纹饰,没有记号。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就像穷鬼的口袋。不过呢,倒是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
说着话马克西姆从摇椅上站起身来,晃着肥大的屁股,一颠儿一颠儿地走到那黑乎乎的铁砧前,指着上面并排放置的两件凶器道:“这个,是你自己用的连弩,而这个呢,则是你从凶手那里夺来的飞刀。怎么样,你不觉得这两件东西其实……非常相似吗?”
“相似?”罗文歪着脑袋,可无论他怎么看,也看不出一把投掷匕首,和一把连弩之间会有什么相似之处,除了这两件都可以算做,唔……远程攻击武器?
“笨蛋!我是说风格啊,风格!首先这两样东西都不是出自人类的手艺――咳,我知道你这个外行肯定看不出来,但是你注意到没有,这两样东西,在风格上都朴素到了极点,所有没用的装饰,差不多都已经被舍弃掉了;而且做我们这行的,有时候名声甚至比手艺本身还重要;所以在打造出一件比较满意的作品后,我们会在作品的隐蔽处比如说剑锷的内侧,或者血槽里面留下自己的记号。但是这两件我仔细地找过了,都没有!”
想想也是,不图出名的铁匠遇上一个就不错了,又怎会那么巧同时碰上两个?“你是说这两件武器,其实是出自同一个铁匠之手?”
“要么,就是同一伙铁匠!”马克西姆言之凿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