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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的一个下午,罗文都在与这面三角帆“吱嘎嘎”的较劲中度过,到后来,他甚至进入了某种十分玄妙的状态。
很难用语言形容,反正在这种状态中,他恍惚间竟有种正站在更高处,俯视着自己的感觉,这让他觉得时间仿佛过得更慢,而他的感知,似乎也得到了很大幅度的提升。
于是罗文便发现了,这吹来的风看似连绵,但实际上,却是断断续续的――如果能抓住中断的那个瞬间,就很容易将帆推回去;而且同一时间吹来的风,也不是他想象中那样铁板一块,而是由无数道更为细小的气流纠缠、碰撞的结果。
所以当帆受风时,几乎每块地方受力的大小都不一样,让他不得不随时做出调整,才能找出卸力的最佳角度。
或许是由于精力高度集中,这一回,他居然没有再晕船。而船上的其他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关系,愣是没有一个出来打扰他的,就连那个故意恶整他的卡琳小妞,似乎都忘了到甲板上来看他笑话。直到天色将晚,太阳落到海平线上挣扎的时候,她才伸着懒腰从船舱中爬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捧着个瓦罐的爱玛。
显然,这是要给他送饭了。
眼下爱玛,还是不能出声说话,但卡琳的嘴,却从来都没有闲着过――“管他做什么,那种人就算不吃饭也饿不死……咦?船难道停了么?”
她狐疑地看了眼正在海面上打滚的夕阳,又“蹬蹬蹬”地跑到船头,放出一蓬明亮的烟火――那倾斜飞散的烟柱,说明时下里并不是无风;而那个坏人操帆的姿势最然别扭,但船帆的角度,似乎却没什么错。
“奇怪了……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停了呢?”
听到卡琳在那里不明所以地胡猜,罗文忍不住心头暗笑;因为他知道,船不是停了,而是刚刚才开。
说来也巧,就在卡琳出来的前一刻,罗文正好从那种奇妙的状态中退出来了,接着便十分汗颜地意识到,自己这一下午,光顾着去研究怎么卸力,竟忘了他最初、也是最根本的目的。
――操帆,是为了开船。
可他倒好,愣是把风力都给卸掉了,这船要开得动才有鬼――虽然罗文及时地将帆转了回来,但启动,还是需要一定时间提速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只怕一早就察觉到了吧!亏得船上,都是些一桶水不满半懂水咣当的半吊子。”就在罗文暗自庆幸的当口,从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忽然冒出一只十分显眼白帆,白帆顶上,还隐隐地站了个人,头大身小,仿佛生长在房梁上的蘑菇般,在那里左摇右晃的,却偏偏不肯落地。
而且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一步远远地传了过来――估计,是用了某种扩音的法术:“怎么回事?船出问题了吗……我看你们都停在那老半天了!”
于是当罗文转回脸来,对上的,便是卡琳那双直欲喷火的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