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山讲了一个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
老实汉子过山救了一个眼花花心花花的混蛋,这个混蛋将过山最宝贝的妹妹叼走了, 然后一去不返。
简城听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过山说的故事和他所知道的完全不同。
以至于简城的情绪有些乱。
他语无伦次地道:“不可能!我爹说他是真爱我娘的, 只不过当时简家给他定了杜家嫡女,他根本无法反抗, 这才不得不委屈我娘!”
过山嘿了一声,砸吧砸吧抽了两口旱烟, 才悠悠道:“这种话你也信?”
“大外甥,你要是喜欢一个人, 会让他受半点委屈吗?”
“当然不可能!!”简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受委屈?他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师兄!
可当这句话说出口后, 简城却看到了过山那满是讥讽的神情。
过山冷笑:“是啊,那你娘为什么会在你六岁的时候就没了?”
那是他的妹妹啊!!
哪怕她无情地抛弃了这山这水, 他也没想过自己的妹妹出去后活不过十年?!
简城张张嘴, 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想想在家时的生活,想想他的母亲竭斯底里地抓着他的胳膊, 要求他变强的样子, 想想母亲临死时希冀地看着门边, 希望他那好父亲过来看一眼……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打碎了, 美好而朦胧,自以为是和想当然的滤镜砰的碎成了渣。
这一刻,简城的记忆变得无比清晰。
他甚至能想起上辈子时, 父亲在他面前哭的泣泪横流的悲痛模样。
当时的自己感动万分,却从未想过如果父亲真的爱母亲, 为什么会坐视母亲的死亡?如果父亲真的爱母亲, 为什么从没说过舅舅的事?甚至在母亲死后, 在他身为元婴修士后,父亲也从没说过重山过氏的事!!
还是他的母亲偶尔提起的只言片语,让他记忆至今……
耳边,过山的声音幽幽响起。
“……重山岭的人对这片山水充满了敬畏,我们祭祀山神水神,得到他们的庇护,才能在这种地方繁衍生息。”
“二十年的整祭尤为重要,眼瞅着日子即将到来,你娘还没回来,我这个急啊……”
“我就偷偷去了一趟山里。”
“小祭没必要,但是二十年的大祭,祭祀时是要请神位的,就是山神水神接受供奉和祭祀时的载体。”
“大外甥,你也是修士,应该清楚,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成为山神水神的载体的。”
“山里有个地方,只有我和你娘知道,那存放着请神降临的神物。”
“那个东西没了……”
过山低低地笑了起来,这笑声中充斥着悲怆和凄凉。
“只有你娘知道这地方,也只有你那身为修士的爹,有能力做出一个类似的物件,以假乱真,骗过了我。”
“但是你们修士做出的什么灵器是需要灵石的,二十年过去了,那玩意没灵力了,所以露出了真面目。”
“可一切都晚了,晚了……”
简城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过山,明明刚过不惑之年,却已经苍老如花甲老人的舅舅,只觉得浑身发冷。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谁在骗他?谁才是真正能信任的人?
简城觉得自己陷入了无数幻觉之中,纷纷扰扰的人脸将他围堵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它们咧嘴露出可怖的笑容,一个个在重复着:听我的话吧,听我的,听我的……
简城下意识地踉跄后退,却怎么也逃不开这些人脸的包围,他愤怒地想要撕破对方,却在伸手抓住的瞬间,那些人脸又变成了幻象消失了。
“真是可怜。”
“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虫。”
“好一个昊阳上仙啊~”
“其实就是个傻子。”
“……”
啊啊啊啊啊——————!
简城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冰冷刺骨,令人疯狂。
“……成师弟?”
朔月本来在和秋雨落聊天。
鉴于简城和过山是甥舅,在过山说起简城父母旧事时,朔月等人对视一眼,就后退了几步,到稍远一点的地方避开这种私密谈话。
康春前和秋叶落在打量附近的建筑和山水,秋雨落和朔月聊着要给简城画什么样的妆容才能让他看起来像女子,就在此时,一股邪异的气息骤然冒了出来,几个修士立刻警觉,并下意识地寻找气息的来源。
可是在看到气息源头的瞬间,朔月就傻眼了。
为什么成师弟看上去似乎要走火入魔了?
秋雨落眉头紧皱,她缓缓站起来,慢慢抽出了冰雪长剑。
她道:“成道友是被什么魇住了吗?”
康春前小声道:“成道友的舅舅有问题?”
秋叶落站在所有人的身后,他虽然也在做警戒的姿势,可是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眼中同步升腾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好像被什么吸引并壮大了一样,逐渐晕染开来。
朔月快速上前,她虽然靠近了简城,站的位置却很有技巧,正好可以和秋雨落形成夹击,同时也遥遥锁定住了过山。
“这是怎么回事?”
朔月怒目瞪过山。
中年人抽了口旱烟,他嘿嘿道:“后生仔经历的少,只不过受不了他的父亲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而已。”
朔月皱眉,如果只是这种事,是不会让一个金丹有成的修士陷入心魔状态的!
——明面上简城还是金丹修士。
她抿唇,紧紧盯着简城:“成师弟?你没事吧?”
简城怎么可能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