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教众也可没有那么爱戴刘清等八兄弟, 大多不过是盲从而已,不会有太大的意见。但是也有不少小头目也是奸滑之人, 与他们一丘之貉,当然不信服。
这时张嫂的两个儿子站出来, 说支持段先生的建议,说因为段先生是读书人,懂得比他们多。张嫂的两个儿子也是个小头目,而与张嫂同村出来的也有几十个村民,都是底层人。
如此又加上陈公子的那二十几个本就会些武艺的镖师,对上那些奸滑的小头目,辛秀妍的实际上的根本反而强一些。
辛秀妍无意当什么农民起义的首领, 不管是真实历史还是架空, 她都不觉得白莲教有什么前途。这就和太平天国、义和团差不多。
但什么叫“势”呀!人生当中常常是只给你“单选题”。
此时原本她这边隐隐势大,而那一边稍稍势弱,可支持她的人若是看到她这正主还扭扭捏捏烂泥扶不上墙,那么她这一方士气就转弱。而原本无主见的人心理上就偏向反对者, 气势此消彼长的转换就在瞬间。要么借势当胜利者, 要么就失势败者为寇。
辛秀妍实不算是一般的后院女子了,她虽对宫斗宅斗没有一丝兴趣,但对于天下纵横之术却有些天赋,对于这种“势”的瞬息微妙的规律了熟于胸。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于是,她提刀上前,走到段先生身边, 朗声道:“言秀多谢段先生和各位兄弟的厚爱!既然如此,言秀当仁不让了!有谁不服?”
若让段先生当统领,反对者还没有这么多,但是言秀一个杀了原统领的姑娘,当下就有四个副头领和十几个小头目不服。
辛秀妍骑虎难下,她明白要当老大,就要团结朋友,打倒敌人。她的敌人是很明确的,就是她杀死的刘清等八人。要将她杀人成为合理性,她就要成为此时教众中间最广泛的阶层的利益代表,然后将刘清的顽固残余势力清除。
于是辛秀妍道:“大家入了白莲教,原本是想要过好日子的!但是刘统领和几个头领欺压教内的兄弟姐妹,手段比地主和官军还要残酷!他们面对官军就是软蛋,保护不了教内的兄弟姐妹,只会窝里横欺压良善!所以,我就替教内的兄弟姐妹们清理门户!”
在场有几百人,但是言秀这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说了这一番话却是人人听在了耳中。不少受了刘统领和几个头领压迫的底层都心有戚戚焉。
辛秀妍见已然控场,登上“导演”之位,当下提刀对准了反对她的一个副头领,说:“你从前也是帮着刘统领欺压了教内的兄弟姐妹吗?”
“我没有……”那副头领摇头否认。
“他有!”忽然一个底下的教民喊道,“他抢了我家的银子,还调戏我妹妹!”
辛秀妍目光一寒,又是飞快一招“戳蛇剑法”,那副头领来不及挡,胸口中刀,血溅当场。
辛秀妍拔出了刀来,那个副头领倒地气绝,而他的一个同伴大怒,挥刀攻来。
段先生看着这同伴,心中暗道一声:蠢材!
但见辛秀妍又是同样一刀,只一刀,对方快不过她,再倒地身亡。
接连诛杀两人,满场之人无不骇然。
鲜血是立威的最好的工具。
段先生马上朗声说:“请言秀当我们的新统领!”
底下便有许多人跟着叫:“请言秀当新统领!”
“请言秀当新统领!”
陈公子和底下的仆从、镖师既便知道他们过来就是要执行为言秀助威的任务的,见到这样的变化,还是瞠目结舌。他们不是不想逃走,但是如果逃走,反而让这几百个人有了同一个目标,就是追上他们为刘统领报仇。然后多半是刘统领一系的人再当上新统领,他们还是逃不了。
辛秀妍就这样当上了这伙白莲教义军的统领。为了稳定人心,她又命段先生带了张嫂的一个儿子和原来的镖师张虎去刘统领及几个头领屋中收出他们私藏的金银财宝。
当下,就开了一个“诉苦大会”,但若揭发出刘统领他们有欺负底下的教众的,按情节严重程度,发放抚恤金。剩下的金银,再平均分给所有教众,对于段先生、张嫂及其二子又另重赏。这下人人均觉新统领“爱民如子,处事公正”,人人拥戴。
忙完这些,已然是三天后。
辛秀妍却招来段先生、陈逸、张虎、孙方等人议事。
辛秀妍负手在屋中来回度步,又挠着头发,见到他们过来,忙亲自给他们倒了茶水,请他们入座。
段先生还客气地说:“统领坐着,属下站着就好。”
辛秀妍苦笑道:“老段,你甭和我磨叽,坐吧。”
而其他人见段先生坐下,也跟着坐下来。
辛秀妍长吁短叹,说:“老段,当日咱们合作是为了逃出去,你看现在是不是咱们走人的时机?”
段先生笑道:“只怕义军中人人归心,此时不舍得统领。”
辛秀妍拍了拍桌子,说:“你还笑得出来?当时有人推荐你当新统领,可你却推给我,弄得我现在进退两难。你自恃是读书人,可我也是良民呀!”
段先生叹道:“那你想如何?”
辛秀妍想了想说:“我想让大家散伙,将库房的东西也分掉,让兄弟们散伙回乡,我和陈公子他们也回江南去。”
陈逸眼睛亮了一下,说不想回家也是假的,但是想回去也不是这么容易的。那些货他已不做他想,可是教众们会让他们走吗?这一路到泸州还有些路,他们就不会遇上别的教众吗?
段先生道:“这恐怕不容易。”
辛秀妍还没有出声反驳,段先生又道:“言统领,教众们的家乡早就被洗劫一空,他们若是回乡,也许会遭到别的起义军的烧杀抢掠。而他们的身份,若是遇上官军,也不会有好下场。这些人头,可都是战功呀。”
也就是说,现在化兵为民,无论遇上别的义军还是遇上官军,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义军中这些底层的人别的不明白,这点却是在几个月中见多了,他们大多是数起劫难后的幸存者。不想死,手中就要有枪,和毛/爷爷说的差不多。
辛秀妍说:“那你当初还说要与我一起逃走的,不想污了一世清名。”
段先生说:“能逃的话,我怎么不逃?此时附近有许多白莲教的起义军,我们势单力孤时,能安然逃出去吗?”
辛秀妍负手度步,说:“可我不信白莲教,我怎么能长期与他们为舞呢?”
辛秀妍手指敲着桌子,脑中急转,一拳打在桌上,说:“兄弟们,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想要活就得同心协力。”
陈逸道:“如今之势,我们自然以言姑娘马首是瞻。”
张虎与孙芳也纷纷附和。
辛秀妍说:“首先,想要完全与这些人割离后安然离开这条行不通的,是不是?”
段先生点头:“比较难。”好好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被强掳了入伙当账房的段先生身有体会。
辛秀妍又道:“让你们干白莲教,你们却不愿的,是也不是?”
陈逸道:“我陈家虽然不是书香世家,名声却也不能毁在我手上。”
段先生说:“我与统领当初合作,就是看不过去刘清他们的贼寇作风,那样迟早完蛋。”
辛秀妍道:“既然否定这两个,我们只好开拓第三条路。逃不掉、分不开,那我们就改造他们、改造我们这支义军。”
段先生愕然:“改造?如何改造?”
辛秀妍说:“我们要成为有组织、有纪律、有理想、有文化的义军,像其它白莲教那种奸/淫/掳掠是不行的。我们也要告诉兄弟们为什么那样做不行,渐渐打出不同的旗号,最后接受朝廷的招安。我们有几百人,请朝廷封个卫给我们,我们就可以成为合法军户,半兵半农了。”
段先生眼光一闪说:“统领觉得朝廷会招安吗?”
辛秀妍看向陈逸,说:“陈公子,现在军中兄弟当然不会放我们离开,但是多呆些时候,改造了兄弟们的三观。就算我走不了,也可以送你走。你身为皇商,总认识几个官宦人家,前去陈情缘由,请求他们帮忙上奏朝廷,我想朝廷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吧。”
古代朝廷对真正的盗匪都封官招安,要剿灭投入的成本也是不小的。
大家都看向陈逸,陈逸道:“若一切都如言姑娘说想,到时在下拼了这条命也会办成这事。”
辛秀妍明白,如陈逸这种皇商富家公子和段先生这种儒生绝对不会认同白莲教的。
她虽然“刚刚穿越”,却也知道现在这个架空时代还没有到如元末明末时代一样,干古代的农民起义最多就是一个太平天国。
当然还有一条路,却是太残忍了。就是她现在以统领的身份,用计分而杀之,把他们所有人都杀了,那么他们逃到泸州的机率就大的多了,要是遇上另一伙义军劫掠,就装是白莲教的,若不放过他们就故计重施。
这种阴毒之计辛秀妍想得到却做不到。现在军中的人还真的对她有几个敬意,她这人有心软一面。
如此定下了意识形态的主基调,至少辛秀妍有了真正的铁杆盟友,不然她孤立无援。她背上妖女之名,将来朝廷为杀她而后快,而别人却是可以酌情宽赦的,那她这个“假白莲”为免太冤了点。
她因为分了刘清他们的钱得了底层的人心,但那些人多目不识想丁,她真想做什么事却不好用,因为他们能力太差。与这几个能人成为铁杆盟友,统一意识形态,那可为之事就多了。
四川也是重镇,要威慑藩王乌思藏土司,现任节度使是继承他父亲的位置,权力很大,朝廷委派的总督不可与之争锋,更别说底下的官员了。现在的节度吏的势力遍布蜀中,如当初江南一样的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土地兼并更加严重,底下的人民群众却越来越苦。白莲教素来在蜀中民间广泛流传,百姓越苦,白教莲发展的土壤反而更好。终于到了有教民揭竿而起,一发不可收拾。
辛秀妍又重新梳理了人员,男女老少一起,竟然有七百多人,因此,辛秀妍将人员编成三个作战连、一个后勤连、一个直属警卫排、一个少年儿童团。
她是花了大量的唇舌和他们解释清楚这种编制的好处,至少称呼上舒爽多了。农民们搞不清官级,让他们背一个几个字却是不难的:排连营团旅师军。
现在的义军,虽然白莲教的标志还没有彻底清除,不过辛秀妍给他们的军旗亲书“天下大同”四个大字,官方自称“大同军”。别怀疑她怎么毛笔字写得这么好,当然是继承前任的,难道她要矫情不用吗?
大同军现在成员有七百四十六人,男子六百零四人(儿童四十三人),女子一百四十二人(儿童二十六人)